宣明聆只看着他,终是喊了那个亲昵的称呼:“……小凤凰。”
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太多。
蔚凤浑身一震,越想越发觉不对,倘若,宣明聆早知他是妖修,又怎可能因此弃他不顾……
可这么一来,他想起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宣明聆为何不来?
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小师叔,我是妖,是凤凰。”他小心翼翼道,“倘若暴露……”
“是我擅自将你带回问剑谷。”宣明聆不假思索,坚定答道,“若有那一日,哪怕拼得身死,我也会放你离开。”
“不要!”蔚凤慌乱抬头,眼眶熬红,“小师叔……你不准死。”
最后一道雷声在头顶乍响,木犀卷土重来,身形如刀。
宣明聆擦去唇边血迹,温柔一笑:“嗯,我不会死的。所以小凤凰,你安心渡劫,小师叔……没有你想的那般弱。”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迎上木犀,蔚凤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一道劫雷隔开视野。
心底油煎滚沸,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斩断阻碍在眼前的一切,谁都别来妨他和小师叔说话!
斩断……对,都砍了!他的剑呢?!
“蔚明光!你疯完了没有?”
远处传来一道不客气的清叱,蔚凤回眸望见两道人影御剑前来,顿时大喜过望:“傅仪景,清规师弟!”
看来是疯完了。
傅偏楼甩出一把赤红剑鞘:“喏,你丢的,还给你。我们去帮宣师叔,回头找你算账!”
“天焰,来——”
蔚凤接过,灵剑出鞘,如臂指使地斩断一道雷光。
郁结尽出,他长叹一口气,笑道:“我等着!”尔后握紧天焰,火翼一展,横剑直指天边劫云。
湖心热闹非凡,麒麟树下,则走出一个单薄身影。那道影子全无妖气,瞧着,完全是个普通的凡人。
小启儿望着神志不清、被木藤绑起的银鱼,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削铁如泥地割断了它的咽喉。
“结丹妖兽两只,小妖不计其数……算了,那些估计没空挨个杀死,算它们运气好。”
他贴着树根处的琥珀,用脸轻轻碰了碰,“世人无一不觊觎我们,那几个嘴上说得好听,等没了威胁,又怎会放过?”
“对不起,霖霖,看来等不到血祭之阵彻底大成了。”伸手取出几块灵石,他伏下身,迅速在地面摆下一个阵法,“得尽快唤醒你的生机,趁他们无暇管顾,赶紧离开这儿才行……”
周遭血光大盛,灵流涌动,枯叶回绿,草木兴盛。盎然生机猛地注入琥珀之中,撑不住如此力量般,琥珀表面缓慢地裂开几道缝隙。
裂缝越来越大,小启儿一眨不眨地盯着,屏息凝神。
终于,“咔嚓”一声,琥珀尽数碎裂,那只蜷缩着的麒麟终于出世,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呼吸从孱弱,逐渐变得平静。
小启儿还未来得及欣喜,脖颈忽然贴上无比冰冷的剑锋。
僵硬在原地,他惊惧抬眼,才发觉漆黑劫云已然散去,云销雨霁。
蔚凤手握枚刚刚砍下的木犀角,扶着宣明聆站在一边,冷眼觑来,结丹威压重逾千钧。
而身后,谢征执剑淡淡望着他,不言不语。
完了。
小启儿心中一沉,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麒麟。
看他这副保护的姿态,谢征心中大抵有了数,问道:“你和这只麒麟,有何关系?”
“说了,难道你们会放过我吗?”小启儿白着脸,不甘心极了。只晚上一步……他暗恨自己太优柔寡断,早知如此,就不该多留。
谢征收回化业,道:“也不是不行。”
小启儿瞪着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吗?”
“半日不见,你却从妖变人了。”谢征平静地说,“禁制对你无用,是这个原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蔚凤懒得和他拖延:“不如何。清规师弟,不用多和他废话。与其让这个不知何居心的家伙带走麒麟,不如我们来养……”
他还没说完,小启儿就嘲讽一笑:“看,说来说去,还是贪图麒麟。”
“是,上古大妖血脉,自然宝贝。”他咬咬牙,眼里隐有悲戚:“为了它能再现,霖霖付出多少心血……想不到竟折在我手里。”
小启儿说再现,而非复活,这样的描述,让谢征忽然想到011和他转述的事——老贝壳曾说,世上已无真正的麒麟了。
剩下的血脉,都是半妖。
如果小启儿能由妖变人——那,能否由半妖化作纯妖?
“小启儿,霖霖?启、霖……麒麟?”他一顿,目光落在那只麒麟身上,“它就是霖霖?你和它有亲缘?你们之前,都是麒麟半妖?”
小启儿一下子神情大变,他愕然地望着谢征,像是匪夷所思。
不仅仅是他,连一旁的傅偏楼等人都愣住了:“什么?”
“你这修士,倒是脑袋很灵活。难怪我这笨蛋哥哥斗不过你。”
轻灵的女孩儿嗓音犹如银铃,突兀响起。
谢征寻声看向小启儿怀中,那只麒麟已睁开双眼,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嘻嘻,不错,我很中意你。”麒麟诡秘一笑,“就由你来当我们的眼睛好了。”
它张开嘴,舌尖一道符箓激射而来,谢征眉梢一蹙,举剑欲挡,那符箓却穿透化业,不依不挠地飞往他的眼眸。
半途,却被傅偏楼一把握在手中。
那符箓一下融进了皮肤里,手心滚烫,他浅浅抽了口气。谢征神情一寒,抓住他遮在眼前的手腕:“傅偏楼,你做什么!”
几乎是符箓出现的同时,蔚凤便一剑刺去,那麒麟见势不妙,扑到小启儿身前硬生生扛下这剑:“傻子,快走!”
“霖霖!”小启儿赶忙把它抱到怀里,手心传送符一闪,身形顿时消失。
蔚凤略一犹豫,没有去追,焦急看向谢征怀里瘫软下来的傅偏楼:“傅仪景,你怎样?”
“没……没事。”傅偏楼额角都是冷汗,抓紧谢征的衣袖,呓语着,“有点热……”
谢征摸了摸他的额头和颈侧,那向来如冰一般的身体,此刻却滚烫如火。
他出奇地冷静,怎么都没想,掐诀招来水雾,将傅偏楼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起来。
“还有哪里?”
傅偏楼呼出一口气,稍微惬意了点,眯起双眸,眼前隐隐绰绰,一会儿是重重树木,一会儿是谢征冷凝至极的容色,像是和谁的视野连在了一起。
他将这些说清楚,随后道:“好像好些了,没方才那么热,你们不用担心。”
谢征沉着脸,一言不发。
宣明聆思忖道:“这种法诀,我好似在藏经阁里看到过……”
他当机立断,说道:“小凤凰,清规,我们尽快回谷,把仪景安置好,去藏经阁一探究竟。”
“不能回谷。”谢征道。
这应当就是宣明聆被禁足在谷中的原因了,傅偏楼不同于他,身怀秘密,贸然回去,万一被谷主发觉不对,可谓万事休矣。
他垂下眼睫,和傅偏楼对上视线。那张易容后十分苦相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他听011提过,易容丹的副作用是面部难有表情,这无疑是在宽慰他,可却起了反效果,令他燎着一把暗火,黑眸烧得幽邃。
“我带他暂且安置在山脚,宣师叔,蔚师兄,藏经阁还要拜托你们了。”
“此间种种,本都因我要来寻木犀角而起,自当如此,清规不要见外。”
没有多问缘由,宣明聆点点头,“走吧。”
蔚凤唤出天焰,四人一道往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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