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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夕铺床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接着铺，问他：“为什么？”
季阳沉默，过了会儿，轻声说：“我姥心脏不好，我们还是别吓着她了。”
“你是怪我刚刚说出那些话吗？”
季阳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天花板发呆。
路夕顿了下，接着说：“我只是想要试探下，你姥姥对于这方面的接受程度，并没有要当着她面摊牌的意思。”
“那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我家，还偷偷进我房间，抱我睡觉？”
“抱歉，忍不住。”
“路夕，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相反你很理智，你肯定想过被发现的后果，就像你今天说那些话之前，肯定就有想过我姥姥会怀疑……”
“季阳。”路夕打断他的声音，依然背对着他，却问出来一个让人震惊的问题：“你喜欢过我吗？”
季阳瞪着双眼，简直不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种智障问题。
不喜欢能跟他睡觉？能在这里跟他好好说话，早举着扫把把人打出去了。
他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你有病吗？”
“如果你喜欢过我，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没有哪个陷入爱情里的人还能够保持理智，反正做不到，我很冲动，冲动到不顾后果，即便是丑态百出也不在意。”
季阳想要反驳，却被一句话堵死了：“大学两年里，你一共从外面给我带回来过三百零八封情书。阳阳，其实那个时候我也迟钝，我以为我生气是嫌弃你多管闲事，现在想想并不是，我生气的是，你从来不会因为别人送我情书而不开心。”
“阳阳，其实现在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你，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地给我带回那些追求者的情书，并且不厌其烦，甚至津津有味地读给我听？”
“那两年也有女生给你递情书，每一次看见，我都会吃醋，都会生气。”
“阳阳，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感激我帮你考上Q大，因为习惯了我？”
季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却没有上前，一直怔怔地看着他。
从一开始的不满跟生气，到听完路夕所有话后，全部变成了茫然跟错愕。
他的怒火突然就烧不起来了，因为下意识里，他居然觉得路夕说的有道理。
他张了半天嘴，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是啊，他当时为什么会把那些情书带回去呢？
不仅带回去了，还当着路夕的面读了出来，还告诉他哪个女孩子漂亮，告诉他哪个女孩子优秀。
他甚至会分析……哪个女孩子更好追？
看见季阳错愕的神情，路夕明白他也想起了那些事情。
他回头将被套的拉链拉上，轻声说：“阳阳，其实我并不想跟你说这些，我明白说出来对我其实没有什么好处，你也会不开心，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感情，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冷静理智，至少我对你的感情远超这些东西。很抱歉，如果刚刚在你姥姥面前说的那些话，以及我突然跑过来找你，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但是这些话季阳并没有听进去，他脑海中想的，全部都是路夕刚刚说的那些，那些自己以前并没有爱过他的那些细节，那些证明。
他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因为除了路夕，没有人对他表达过爱慕这种情绪。
路夕说喜欢自己，而他们那时候又睡了，他就顺理成章地同意了跟他在一起。
至于喜不喜欢……他确实没有想过。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像小的时候跟他爸生活在一起，他后妈给他衣服或者生活用具，季阳从来不会说喜欢就拿着，他都是觉得他正好需要，他缺少这么个东西，所以他就拿着。
习以为常之下，连感情也变得凑合了起来。
如果当时跟他表白的是别人，他或许也会答应。
他并不是因为喜欢路夕才跟他谈恋爱，而是他正好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而这个时候刚好有个路夕出现，并且对他很好，弥补了他家庭缺失的那些陪伴，所以他才答应了跟他在一起。
见季阳一直不说话，路夕出声喊道：“阳阳？”
“路夕。”季阳终于看向他，似乎先吸了口气，才平静道：“你说的对，我当初答应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帮助了我，而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如果换一个人……”
“如果换一个人我一样会答应他，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没有喜欢过你。”
“…………”
路夕嗯了一声，并没有季阳意料里的愤怒，而是很平静地说了句：“我知道。”
不明白为什么，季阳觉得心口有点堵，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以前都是怀疑，后来你被我母亲威胁，要跟我分手，我就确定了，我对你其实还是不够重要。”
至少没有重要到那种可以放弃一切，失去理智的地步。
“阳阳，好像无论我跟什么放在一起，你都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我，其实我一直都想要问你，我妈当年到底是拿什么威胁你，你才会同意跟我分手？”
“你原来说的是CCG，是江凭风，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现在想想应该不止如此，我妈是不是还拿你姥姥威胁你了？威胁你如果不分手，就把你跟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她，对么？”
“你并不想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
“阳阳，复合后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些，不要让你难做，我也会装着不在意这些，但是很抱歉，其实我还是放不下，你觉得我有病也好，觉得我无理取闹也行，但是我就是想要让身边所有人知道，我们不是同学，不是室友，不是普通的上下级，我们是情侣。”
季阳没有说话，手扶着椅子，慢慢转过身去，很轻地吸了口气。
两只手都在轻微地发抖。
从来迟钝的他，今天却完全听懂了路夕的话，路夕在说他喜欢自己，很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控制不住想要去占有，想要向所有人都宣誓主权，哪怕为了不让他为难而刻意去装作不在意，但还是会在季阳一次次没有坚定选择他的时候而感到难过失落。
他期待季阳能够像他一样，坦然地向身边所有人介绍他他们情侣的身份，而不是见面都要偷偷摸摸。
季阳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跟路夕说他从来没有在学校坦白过他们的关系，三天后他就直接给学校捐了几栋楼，然后在演讲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男朋友。
而在发现自己离开后又匆匆追上来，生怕自己会因此生气。
又想起那次下楼吃饭，遇见邻居时，自己牵着他的手主动介绍是自己男朋友，他眼神里的不敢置信，以及受宠若惊……
很多很多这样的细节，可是季阳发现自己太迟钝，也太心大了。
他只隐约感觉路夕在意，只是没想过他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阳阳，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妈当年还威胁你什么了？”
季阳扶着椅子，才没有让自己瘫坐下去，这一刻愧疚占据了所有情感，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还想冲路夕发火。
他凭什么冲他发火？
当年哭着喊着连吼带骂要分手的人是自己，重逢后，对人冷脸不识好歹的也是自己。
自己一直退，张牙舞爪地往人身上招呼，路夕就一直追，心甘情愿给他抓的满身伤痕。
季阳现在还能说什么，告诉路夕，说自己被他妈拍了那种视频威胁吗？
他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他实在没有脸去拿这个来让路夕对自己愧疚。
“没了，就这么多，你哥以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是富家少爷有赌的资本，而我没有，你输了，醉生梦死地哭一场醒过来还是你的路家二少爷，而我输了，只能守着满地的鸡毛蒜皮被人骂活该，他说爱情很美好，但不是谁都能够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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