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象晃动间,只觉脑内不受控制地天旋地转,脚下一软,竟全身如被卸了力一般摔倒在地。
是那蒸饼……果真被掺了药。
“晏如星!”
心间顿时苦涩,头顶响起尉迟慎的低呼,可不等尉迟慎伸手触及他,凌厉的劲风扫过,桌椅轰然被撞塌,发出接连碎裂的杂响。
晏琇费力撑在地上抬头,便见满身狼藉的尉迟慎正跪在晏惊河跟前,喉咙被晏惊河一掌凶悍钳住。
“住手……”
“你费尽心思让阿琇投奔金楼,骗得过他,却瞒不了我。”
却并不理会失去力气的晏琇,晏惊河一边说着,一边紧盯尉迟慎似乎并不知晓他所言为何的茫然双眼,手上力度愈发加重。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尉迟慎艰难自喉间挤出这几个字,血水顺着撞破的眼角流下,视线仍旧朝晏琇投去,紧蹙的眉头写满担忧。
“你故意派人去处处践踏他,”晏惊河只继续道,“又装作不知情的前去解围,成了他山穷水尽时的唯一出路,这些年更是肆意折辱他,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是彼岸香?”
“……”
晏琇正拼力想要凝聚流散的气力,白皙的额头青筋迸起,闻言神色忽顿,猝不及防的震惊自眸底倏然化开。
“我不记得你说的事情,”而尉迟慎终于与晏惊河目光相对,断断续续开口,“我只想……要他属于我。”
话音未落,伴随晏惊河冷笑着发力,似传来骨骼断裂的闷响,只见尉迟慎口中又有鲜血滴落。
“好一句不记得,”晏惊河看着他濒临窒息的痛苦神情,“那我告诉你,凭你对他做过的事,我今日即便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呵。”
谁知听闻对方这句句掺杂着滔天恨意的话语,尉迟慎唇角颤抖着,却哼笑了一声,牵动齿间的血沫,零星染在晏惊河的袖口,像莫大的嘲讽。
他仰头看着晏惊河满脸扭曲的恨意,嘶哑道:“你有什么资格。”
“他反复陷入绝境的一生,难道不正是你这所谓的晏大侠亲手所至……”
“……”
可惜余下的话随着晏惊河手掌猝然捏紧,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仍挂在脸上的刺骨笑意继续烧灼着晏惊河的怒火。
“晏惊河!”
便在尉迟慎奄奄一息之际,只听一声饱含无奈与撕心的低吼蓦地响起。
如堪堪支撑了太久的堡垒一朝崩塌,晏琇生平第一次如此忤逆地直呼晏惊河,双眸早已在用尽全力也无法起身的绝望里泛红一片。
“我求你别再发疯了!”
“……”
动作终是一滞,晏惊河抬眸看向晏琇。
晏琇对上他紧锁的眉头,咬牙又道:“我起初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分明是庆幸的,无论如何都心存幻想,觉得你这些年不能与我们相认,应也有难言苦衷,却不料到头来……你当真把我和兄长都当做了任你随意摆布的棋子,只顾着发泄你心里那早已歪曲的仇恨!”
“事到如今,你给我吃这掺了化云散的蒸饼,无非又是怕我坏了你的下一步计划,我不管你为什么非要杀他,只是再也不想看到你惺惺作态的说什么为我们报仇!”
“你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顾虑过我们,也断不会造成今日这番局面!”
“……”眼看着晏琇将自重逢以来积压于心的愤懑悉数倾吐出来,晏惊河一时不语,像是在尉迟慎面前极力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却又难免有些僵硬。
半晌,他哑声道:“你觉得我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才做这些?”
“不然呢?”晏琇俨然已心凉了彻底,只戚然望着他,“还是说,你这次又是因为我娘?”
“不过你与其说是为我娘,倒不如说……你是想要逃避当年负了她的事实!”
“可你以为你杀尽五派所有人,我娘在九泉之下就能原谅你?”
“别忘了,杀死她的人……分明是你!”
“……”
像是透支了此生最大的恶意,看着晏惊河听到最后已难以掩饰的怔愣神情,晏琇终于不再开口。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其实并不算宽敞,又容了这三人,偏却冷清得很。
直到晏惊河忽地收回紧钳的手掌,尉迟慎剧烈而狼狈的喘息立刻充斥整个房屋,才仿佛勉强遮住了满屋破裂的疮痕。
晏惊河垂眼看了看染血的掌心,仍不言语,只在片刻过后,忽地一掌,将尉迟慎推回至晏琇身旁。
“罢了,”他自行摸索着椅侧扶手向前,“你既是这般不愿他死,我就饶他一命又如何。”
说话间,缓缓前行的木轮已到了门口,果真像是要就此离去。
然而他孤坐的背影又微一停顿,眸底终是映出压抑许久的不舍,回头看向晏琇。
“……”
自然看不透他目光里蕴满的深意从何而来,本就诧异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此刻见他迟疑,晏琇目不转睛间,不由染上几分警惕。
那一双自幼纯澈仰望他的星眸,不知从何时起,确实只剩视他为凶恶鬼煞的厌愤。
晏惊河扯着发僵的唇角一笑,随即在晏琇凄冷的凝视之下,折回身,无声将已难动作的尉迟慎与晏琇又牢牢绑缚在一起。
最后对晏琇道:“你身上的化云散两个时辰之内自会解开,到时这绳索困不住你,不过在这期间你们就留在此地,谁也不要妄图出去。”
“……什么?”晏琇一怔。
“你……你要去哪?”
眼见晏惊河欲独自离开,晏琇终于意识到,他的目的的确不是取尉迟慎性命,而是要将他困在此处。
两个时辰……
为什么?
外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那兄长应是也快要回来了,仅凭借天墟便妄想扳回此局,实属愚蠢。”
“其他几派马上会到,他因着彼岸香尚且有些价值,只是那姓司的掌门,却留不得了。”
听闻晏惊河俨然将一切看透般的几番低语,晏琇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原来……知道厉执前往天墟送信之事?
也就是说,连同他们昨日故意毁了那炼丹的药鼎,他也是早已知情的?所以刚刚他才没再追问下去?
他究竟在想什么?
司掌门……又为何留不得?
“你真的同北州人勾结在一起?想要与外敌联手颠覆五派?”
就在晏琇脑内一团乱麻地急促问着,出乎意料的,再一抬头,只看到晏惊河蓦然沉静而深邃的双目。
像是有很多话想同他说,奈何皆已来不及,唯有将他此时难得对他不那么防备的模样印刻在心里。
最终他答非所问地一笑:“你不必紧张,一切有我。”
“……”晏琇又怔住。
——不用担心,你只管在此等待便好。
心下骤跳间,七年前与这过于相似的情景犹如疯狂的困兽呼之欲出,晏琇强行按下颤动不已的心绪,看到晏惊河留下这一句后不再停留,忽地拼命向前蹭去,嗓音控制不住的颤栗。
“晏惊河!”他冲着已快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道,“你先放了我!”
“别走……你别走!”
心中有万千摇摇欲坠的乌云,即将密不透风地将他捆绑,沉入不见天日的深渊,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当越来越熟悉的恐惧感一寸寸将他淹没,如溺水的飞鸟,沉沉浮浮,却无一处可着落,逼得他又惴惴大吼。
“你还像七年前一样,我定会恨你一辈子!”
“……”
可惜,这次回答他的,仍是彻底将晏惊河隔离在视线以外的木门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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