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事为媒(9)
「我都听见了！你刚才也承认了！」
凌云洛面上似有勃然之色，他最讨厌始乱终弃的人，包括杨勍，包括他。
一脚踹向凌云霄，凌云霄松开竹枝，他便一剑刺过去。
仿佛放弃似的，凌云霄就地站着，等他刺入他胸口。
竹子虽然只是竹子，但削尖后，也是能杀人的。
堪堪停留在他衣襟前一寸处，凌云洛停住去势，额上冒了些汗，眼中也冒出泪珠，「我……我走了……你，你以后不要来找我。」
扔下竹剑，踩了两脚，就像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灵说的孩子，指的是她弟弟……」
凌云洛走到一半，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你……你别骗我了，我都听见了，而且如果她是说她弟弟的话，为什么发现我在偷听时还冲我使眼色？而且那拨浪鼓……明明是给小孩子玩的，她还说要让你负责……」
「她算我师妹，她弟弟本也该入我门下，只是那时候我隐居不见，于是投入了肖家，立志成为大盗，她觉得我对她不起，也是应该，这也算是想让我负责了」
凌云洛撇着嘴，道：「华立仙还说你们以前有过一段。」
凌云霄语气偏冷了一些，「他那个人，总喜欢胡说。」
远在杨府的华立仙打了个哆嗦，继续为梅娃诊脉。
「我……你……我……」
凌云洛转过头去，半晌后，却是又转回来，往竹屋走去。
凌云霄失笑着道：「气消了？」
凌云洛道：「没有，虽然是我误会了，可是你拈花惹草……让……让人家姑娘惦记上，这……这就是你的不对。」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然而凌云洛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冲动。
若是往日，他恐怕会直接问凌云霄是否与云灵有了孩子，又至少，在那么做之后，坦诚承认自己的不对，不会怪他。
话弗一出口，凌云洛就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眼见着凌云霄笑淡了些，凌云洛又止不住难过，眼泪掉了下来。
凌云霄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哭了？」
「我……我是不是很烦？」凌云洛哽咽着道，只觉得自己哭哭啼啼又多疑又无理取闹，比大街上的泼妇还不如。「你……你是不是要讨厌我了？」
凌云霄牵起凌云洛的手，搭上了脉，道：「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么快什么？」
凌云霄吻了吻他的额头，「云洛，我们有孩子了。」
凌云洛的哭声一顿，露出吃惊的模样，「啊？」
凌云霄笑道：「我说，我们有孩子了。」
凌云洛探了探自己的脉搏，仔细地感受，虽然医者不自医，但其实怀孕的脉象很容易诊断，只要感觉心跳快了好多，再探明脉搏有几处地方不同，那就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我……我真的……」
「嗯，真的。」
凌云洛抱住了他，几乎又想要哭，「所以孕者初期容易胡思乱想，发脾气，无理取闹，你不能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就算你平日里也这样，我也不讨厌你。」从小到大，凌云洛独自一人，哪怕有凌叔帮忙，宗亲中还是会有使绊子，而同时城民们也会怀疑这么小的一个城主到底能不能撑住。
他撑了这么多年，辛苦了这么多年，能对着他哭，向他发泄出心中的感觉，已很不容易。
凌云霄柔声道：「好。」
凌云洛抽抽噎噎地，却是从他怀中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床边走，「那你……那你今天陪我睡。」
「我每天都陪你睡。」
「早上也陪我睡……」
「好。」
躺在凌云霄的怀中，被他几乎抱了满怀，凌云洛轻声道：「大哥，你是不是一直，心中都只有我一个。」
凌云霄想起过往偷偷看他，却还不敢让他发现自己回去看他，最终还发现他和杨勍越走越近，轻声道：「是，我心中一直只有你一个。」
「其实我也很希望，我一直只喜欢了你一个……不过，别人也算是误会，是因为以为关怀我的是别人才会……」
凌云霄摸摸他的额头，道：「云洛很不安？」
「从前有一个人告诉我，两个人若是在一起，就要公平，如果他的心上人只喜欢他一个，那么他也只喜欢他一个，如果他的心上人花心，那么他也要花心，如果他的心上人只喜欢他一个却和别人不清不楚，他也要心中只有他一个，却和很多人不清不楚……」
凌云霄知道他说的是谁，低声道：「就算你有喜欢过别人，我也一直只喜欢你一个。」
凌云洛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就算你想要喜欢别人，我也要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了。」
凌云霄失笑，道：「看来云洛也是有想法的，我也不需要过度担心……」
凌云洛往他怀里钻了钻，低声道:「到时候还要去杨府，我倒是想看看，那陈氏之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会在他成亲五日之前赶到，若是赶不到，云洛，你去找顾君谦。」
凌云洛讶异地抬头，「你要去干嘛？是不是很危险？」
凌云霄亲着他的脸颊，道：「算是危险的地方，不过……我不怕那些，却怕……」
「怕什么？你倒是说说？」
凌云霄轻笑道：「我怕你又被杨勍迷了去……」
「怎会？」
「云洛这么心软，他说几句好话，你一定会被迷了去的……」
凌云洛捧住他的脸大大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只怕大哥被除了我之外的人迷了去，我自己……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
凌云霄按着他的肩膀，道：「凡事小心，不可逞强，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放心，我的武功也不差。」
「现在你肚子里可是还有一个的。」
凌云洛脸微微一红，低声道：「那小子自然是要帮着爹的。」
「这样……我也能放心……多带点药去。」
「嗯……」
「我会马上去接你。」
「嗯……」
第六章
杨府上下都挂了红绸，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说来杨勍娶的不过是妾室，然而这红绸，却也是用上，不少人感慨那对姐弟得到了杨勍的真心对待，也有人不以为然，觉得妾室始终是妾室。
凌云洛出现在杨府时，那管家立刻找到了杨勍，杨勍大踏步出现在他的面前，竟似担忧得严厉道：「你去哪里了？」
凌云洛道：「哦……师父带我去解毒。」
「你……怎么解的？」
凌云洛笑道：「师父是医仙，你说呢？」
杨勍缓和下语气，道：「回来就好，云洛，你不要乱跑，哪怕是赌气……」
凌云洛踏上台阶，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杨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他要在这里，等着凌云霄回来。
桃娃与梅娃似乎很在意他，几天下来看了他好几次，每一次，桃娃面上都比较难过，然而却还是打着精神和他说笑，梅娃虽然也与他谈天，好似让他解闷，但是梅娃的情绪并不很外露，有时候凌云洛看见她握紧的拳头上，指甲断了几片，暗自觉出不对劲来。
难道桃娃与梅娃，当真是在做什么事吗？或者是……吃自己的醋？
想必杨勍曾经有段时间和自己在一起，他们也吃醋了吧……
说来可悲，他们两人都喜欢杨勍，也都有独占的心思，然而心上人却要娶两个，情敌是亲生兄弟姐妹，要怪难怪，要恨难恨，心上人又全了自己的心思，若只娶一个说不定被抛弃的就是自己，明知道哪怕心上人抛下自己，自己也许以后可以找到个更好的，然而他们却只好贪图现在的快乐。
凌云洛知道这是别人家务事，要说，他现在也并没有立场和权利，但是，却仍旧忍不住问他们，「难道你们……真的甘愿两个人，一起和他在一起？」
桃娃与梅娃面上俱是一僵，随即笑道：「为什么不愿意？」
「如果喜欢一个人，哪怕他和自己的亲生兄弟在一起，那也是会难过的，如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份难过还得持续一辈子。」
梅娃眼眶一红，桃娃竟然也想落泪，然而他们两个均是摇摇头，「我们很爱他……而起他也救了我们一命，虽然有时候会吃醋，可是……可是能在一起也是好的。」
凌云洛见他俩眉目上的深情，不由一愣，扪心自问，见到杨勍和别人在一起，他第一个反应却绝对不是去插一脚，明知道杨勍娶的是妾室，若论正妻，空位而不选，但是，他却一点心思也没起，而见到凌云霄和云灵在一起，以为他们两个先前就有感情时，凌云洛的反应也不是去横插一脚，而是判定了一下真伪，便准备走了。
「想来……我在感情上应该也是个自私的人。」凌云洛低声喃喃，「他如果……敢娶别人，我一定让他永远都见不到我。」
梅娃目中竟浮出惊骇之色，低声道：「凌公子，其实杨郎很关心你，有时候他所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你……」
凌云洛微微一笑，道：「你们别紧张，我指的不是他。」
「不是他？」桃娃更是吃了一惊，「你……你……」
凌云洛笑道：「我不会插入你们之中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虽然我一直不相信娥皇女英的传说，但既然你们选择这样的路，恐怕心中也是有定论，我祝福你们。」
梅娃轻轻一叹，道：「我总算明白，为何杨郎会惦记着你了。」为何他能如此洒脱，并且毫不怪罪……
凌云洛身形一顿，道：「我并不是大度，其实我说此话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我对他的情……已断了，他惦记我是一回事，喜欢我却是另一回事，惦记未必代表着喜欢，现在想想，他曾经恐怕是觉得我救了他，所以才感恩，看我喜欢他，便答应与我在一起，只不过，你们两个，却是他真正要娶的。」
梅娃咬着唇道：「你……你是真的完全断了？」
凌云洛一笑，道：「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若我有一天会投入杨大哥的怀抱，那一日，不是我失忆疯掉，就是我……别有所图。」
桃娃低呼一声，凌云洛却歪了歪头，道：「你们放心，我所图之人，却也不是他。」
梅娃心中很是痛苦，真想对着杨勍喊出来，看看，这就是你放在心里的人 ，他已经不喜欢你了，并且他已这么快喜欢上了别人！而你，却还要为着他着想，让我们姐弟当他的挡箭牌。让陈氏之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我们身上，并且……
又是几日过去，繁花渐落，今日是凌云霄承诺若不出意外，便会出现的最后一天。
夕阳火红，慢慢沉下去，接触着地平面，而后湮没。
凌云洛在屋顶上看着夕阳，心也慢慢沉下去，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唉……」轻轻叹一口气，凌云洛一直等到午夜，露水沾身也没下去，如此过了许久……终于确定最后一日之期已过。
跳下屋子，去找华立仙。
华立仙面色半沉，低声道：「怕是师父……真的被困住。」
「大哥武功那么高，为何会被困住？」
华立仙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师父那么执着于陈氏一脉？」
「不……不知道。」
「当年陈氏最先出现时，正是图谋中土一种药物，我师弟被他们利用，最终身死，而陈氏恐怕是研究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导致现在能够以那特殊药性，以鬮合吸取人内力致死。」
凌云洛「嘶」了一声，道：「什么药物？」
「入骨相思。」华立仙看他一眼，低声道：「若我所记不错，入骨相思实际也是三岛六城摘星城中某个城主所制，其药性应与圣物合卺果有关，这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