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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又又又失忆了怎么办(12)

作者:mnbvcxz 时间:2019-02-12 13:12:22 标签:宫廷

他知道了什么是爱,可这一切早已变得毫无意义了。
他不是魏壑,叶君承从来不是在喊他夫君。
张翰文心底翻涌着冰冷的海水,十几年来,他是无边苦海之上的独行人,却妄想天边的星斗,会是那盏指引他前行的明灯。
张翰文看着叶君承脖子上的伤口,缓缓移开了自己的刀,他说:“叶君承,你挺好了,我不是魏壑,我叫张翰文,是大将军张郄之子。今日,我要诛杀昏君为父报仇。你要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这个杀父仇人。”
如果爱注定无始无终,那就恨吧。
哪怕将来叶君承真的君临天下,他也要做那个叶君承最恨的人。
桃花烂漫,春日和煦,这不该是个有杀戮的地方,却有人身后扯着千丈血海,挥刀斩向了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箭雨呼啸而下,张翰文面色如水,遥遥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心中竟有些恍惚。
前尘已去,其中的是非对错,他甚至已经再也无法听父母亲口讲给他听。
沈桐书曾是父母挚友,如今却已成叶晗璋的皇后。
兄长……兄长早已出家为僧,封剑入佛门。
浩浩天地,好像就只剩他一人还记得那些往事,只剩他一人还记得那些血海深仇,为此夜夜梦魇,痛不欲生。
他要杀了叶晗璋。
叶君承看着张翰文冲向箭雨,就算明明知道那人不是他的夫君,可那张属于魏壑的脸还是让他惊惧至极,下意识的地喊:“父皇别杀他!”
叶晗璋手中兵刃微一动摇,张翰文已经冲过层层护卫,长刀砍入了叶晗璋肩膀。
叶君承心魂俱颤,他看着张翰文的脸,又看到了张翰文砍入叶晗璋肩膀里的那柄刀。
叶晗璋身后的禁军都被吓疯了,长刀短剑纷纷刺向张翰文,把他扎成了一个浴血的筛子。
叶晗璋面无表情地拔出自己肩上的刀,按着伤口看向躺在地上的张翰文,又苦笑着看向了叶君承,低声说:“承儿,闹够了就回宫吧。”
张翰文死了。
或者说,他这一生,本就没有好好活过。
年少失孤,只记得仇恨,也只拥有仇恨。
他想要复仇,于是不惜一切代价,只想要杀了自己的仇人。
可到头来,原来生与死也没什么区别。
一缕幽魂飘飘摇摇地随风而起,低头看着那片染血的桃花山野,他凉薄的一生太短太短,只来得及喜欢一个人。
一个……傻乎乎的,认错了人,才会对他那么好的人。
叶君承失魂落魄地路过张翰文的尸体,不敢再看那张曾经属于魏壑的脸。
他颤抖着跪在叶晗璋马下:“父皇……儿臣……儿臣不孝……让父皇……受伤了……”
叶晗璋看着他年少的儿子,恍惚中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年少的人总是太过情况,以为自己想要的,就已经是全部的人生。
叶晗璋说:“起来,回宫。”
叶君承重重磕头:“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不能随父皇回宫了。”
叶晗璋说:“你想去哪里?”
叶君承说:“儿臣要去找魏壑,他的魂魄是被张翰文召唤而来的,那世上就一定真的有魏壑这个人。他……他或许去了别处,儿臣要去找他……儿臣……儿臣要去找到他……”
叶晗璋说:“他知道你是皇子,知道你居于何处,若他真的还活在这世上,为什么没有去京城寻你!叶君承,你是朕的嫡长子……”
叶君承哽咽着磕头:“求父皇成全!”
他知道……他怎会不知道……
魏壑对他的爱铭心刻骨,若真的还活于世上,哪怕只有一口气,都会来找他,来见他。
可他……做不到……
好像下落不明的魏壑已经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若是松开了,就真的会坠入万劫不复,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力气。
叶晗璋闭上眼睛,他觉得有些累了。
叶君承说:“父皇,只要……只要找到魏壑,儿臣便会回京,一生服侍在父皇身旁……父皇……”
叶晗璋看向了沈桐书。
沈桐书轻叹一声,说:“去吧,多带些随从侍卫,常常往宫里送信,莫让我们太过牵挂。”
叶君承哽咽着叩头:“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
他并非任性,也不是薄情寡义。
他只是……活不下去了……
叶君承在烟鸟山拜别了父母,带着十几个侍卫,一路向西而去,他要找遍九州大地,寻找魏壑的下落。
若找不到,就去四荒万山里找。
若再找不到,就去四海之外找。
浩浩天地,凡人倾其一生也走不到尽头,或许他的魏壑就在远处,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与他相聚的那天。
叶君承离开了很久。
他去过了太多太多的地方,询问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可否知道一个叫横店的地方。
魏壑从未说过自己的出身,只有这个过于奇怪的地名,还算一点可以值得追寻的线索。
一年又一年,中原换了皇帝,叶君承入了仙门。
他勤于修炼,刻苦勤奋,不为成仙,只是想多活几年,就能多找几年。
他去过东海之东,那里的岛屿上有独目小人打猎耕种。
他去过北海之北,青青绿洲上真的有鲛人夜夜欢歌。
他见过南荒的血族,去过西方的荒漠。
他独自一人徒步穿过长夜山,原始部落粗糙的箭簇曾遥遥对准了他的头颅。
可他找不到魏壑。
他用尽了凡人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他年少时的夫君。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甜蜜得太宁静,甚至缺少了些铭心刻骨的记忆,也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
于是叶君承连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没有,只能把一切堆积在心里,日日夜夜苦熬着,十年……百年……千年……
引他入道的师父都已羽化归去,门派渐渐凋落,只剩他一人固执地留在凡间,他的脚步依旧踏遍四荒,却总是匆匆来,匆匆去。
年少时不该有太刻骨的爱情,那些东西会烙印在心底,折磨着你,亲吻着你,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叶氏江山风风雨雨,也在岁月中消失,改朝换代的新君和前朝也没什么不同。
依旧是争权夺位,依旧是血雨厮杀。
叶君承偶尔间会想起张翰文。
那个把自己的一生变成一把复仇之刀的少年,下辈子会投胎到什么地方?
他曾经恨过张翰文,恨张翰文弄丢了他的夫君,恨张翰文伤了他的父皇。
可千秋岁月转瞬即逝,他虽仍是年轻时的容貌,心却早已苍老如灰。
张翰文,不过是这浩浩长河喷涌而下的祭品。
权力争夺,改朝换代,天命向来残忍刻薄,绝不肯给祭品一丝温情。
他是,魏壑是,张翰文也是。
芸芸众生,哪个不是?
叶君承在四荒八海云游千年,带着一身疲惫和一无所获的绝望悲凉,回到了中原。
此时天下,早已不再姓叶。
可烟鸟山中却好像从未有过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满目的桃花,还有花下的孤坟。
如今那里是两座坟,张郄和李韶卿,旁边葬着他们的小儿子。
叶君承去镇上买了纸钱,在烟鸟山里烧了两沓,又花了几天时间,去了一趟京郊的皇陵。
朝代虽已更迭,那些早早建好的皇陵却被历朝历代延续着保护了下来,依旧金碧辉煌。
微微施法便避开了守陵的卫兵,叶君承拎着纸钱进了皇陵深处,慢慢找到父皇母后所葬之处,他的独子也葬在这儿。
那个孩子的出身让皇家无法向世人启齿,也不能让他带在身边。
于是便过继给了一个旁支的亲王,再由叶晗璋和沈桐书亲自带在身边养大,从此他们父子二人,再也无缘相见。
叶君承慢慢烧着纸钱,低喃:“父皇,母后,儿臣有愧。”
故人已去黄泉,坟下徒留白骨。
叶君承年少时总是被父皇逼着背南亭诗集。
南亭诗会不议政事,诗人们便只爱写情诗。
那一夜,魏壑深夜求见,他便在读一首情诗。
千年倏忽而过,他却还记得那首诗。
记得魏壑不正经的笑意,记得那个奸商欲言又止的委屈表情。
叶君承轻声念起来:“故人已去……三千载……遥遥不见……别时期。梦里缠花……梦里缠花……”他眼角有些泪痕,语气有些哽咽,带着些遥远的怅然,轻轻地念着,“梦里缠花……心似雪……白月皎皎……望、天、明……”
曾经嘲笑诗人矫情的那个少年,竟真的夜夜入梦,就这般辗转了千年。
叶君承说:“父皇,母后,我累了。我走遍了世间所有的土地,漂过了无数的河湖江海,可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甚至……甚至连他说过的地方,都找不到呢……”
空荡荡的皇陵里只有风吹着招魂幡,叶君承仰头看着那些招魂幡,苦笑。
他也不是没试过招魂。
可是……魏壑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他真的好累。
千年孤寂,独身而行。
浩浩天地再无一人相伴,就这样苦苦寻找着一个可能根本不在世间的人。
他怎么撑得住。
叶君承说:“明日我便会启程,父皇,母后,我会去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也许要很多年之后……才会回来看你们了。”
他去了北方冰雪冰封之下的空罹古城,把自己冰封于冰雪之中。
自从鲛人北去,这座古城便成了空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一个人的旅行太寂寞,太悲凉。
他想要歇一会儿,至少在梦中,让他看一眼他年少的夫君。
再睁眼,人间恍惚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他从冰层中吵醒了。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带着一群半大孩子,正在这座荒废几千年的古城里蹦蹦跳跳地好奇观摩着。
女孩子举着一个能让声音放大的物件在大声讲解着:“这座古城有三万年的历史,是迄今为止考古人员发现的时间最早,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建筑。十七根巨大石柱支撑着整座建筑,上面篆刻着大量的花纹,文字,但是这些文字并不属于我们的语言系统,所以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古时鲛人居于北海之滨的传说……”
叶君承就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周身冰层渐渐碎裂,他带着一身霜雪起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他看到了一个故人。
跟在女孩身后举着小红旗的那个小屁孩,竟是转世的张翰文。
修成仙道之后,叶君承曾去过一趟阎罗殿,帮助抓捕逃离炼狱的厉鬼,以此向十殿阎罗求了个人情。
来世,给张翰文一世平静幸福的日子,不要再受战乱之罪,不要再经别离之苦。
可他没想到,十殿阎罗的承诺,兑现得竟这么晚,晚到天地都已经变了模样。
小屁孩们看见叶君承的模样,争先恐后地惨叫起来:“老师!老师!白粽子!!!这里有个白粽子!!!”
叶君承被吵得头痛,微微皱着眉,目光看向转世的张翰文。
小屁孩儿也好奇地看着他,紧紧抱着手里的小红旗。
还是老师成熟稳重一点,她看着叶君承那张精致秀美的脸,理直气壮地说:“哪有什么白粽子,这是个人,你们快来帮老师救人!”
叶君承被当做掉进冰窟窿的受害者,被一群小屁孩七手八脚地送到了营地。
这些年来,空罹古城已经不再是传说中的鬼魅之地,在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就有一个游客集散中心。
叶君承被按在了集散中心的病床上,平静地任由那些穿着奇怪的大夫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转世的张翰文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你为什么总在看我?”
叶君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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