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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隐两只手用力交叉在一起， 像是被人定住了：“你说药效是多长时间？”
“一年。”老医生推了推眼镜，满含指责地盯着顾隐，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检测报告和药单已经传输到了D2机的加密文件里，密码在这个磁条上，您可以直接连接终端拷贝， 或者打印。”他递给顾隐一张银灰色磁条，说：“我还有病人， 就不奉陪了。”
老医生站起来，走到门口，提醒道：“请您尽快拷贝或者打印，加密文件的储存时常只有半个小时。”
顾隐沉沉道：“好。”
自主服务区里摆放着一排医用储存机，半人多高，像一个个长形机器人。
顾隐走到代码为D2的机器前面，根据上面的提示连接上终端，输入密码拷走文件。
检测报告一共三页，前面一页基本是个人信息，后面是对消化系统各项数据的分析，其中夹杂着一些艰涩难懂的医学术语，顾隐迅速浏览一遍，在最后一页的末栏中，十分突兀地写着一句话。
“胃内有极难消化的物质残留，物质名称：洛孕烷甲等复方片（系帝国最新避孕药剂）。病因：避孕药剂与食物相克引起的过敏性腹痛。”
顾隐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看完，关掉终端，静静地坐在了服务区的椅子上。
周围人影幢幢，全是来储存机拷贝检测结果。有个老太太不太会用这种新型的机器，一直在问身边的年轻人：“这个怎么用啊，医生说要连接终端，在哪里连接？”
年轻人帮她连上，那老太太在屏幕上毫无章法地点来点去，又问：“我的资料文件怎么打不开？”
“要输入密码。”年轻人耐着性子说：“密码在磁条里面。”
老太太“哦”了一声，和机器较了半天劲，终于是把文件拷走了。她跟年轻人道了谢，颤巍巍走到长椅上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看检测结果。
看完后她抬起头，目光在顾隐身上逡巡半晌，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医生，这里离Omega就医区比较近，离alpha诊区有点远，你出了门右转，穿过两条走廊，再上三楼就到了。”
顾隐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老太太叹了口气，摘掉眼镜，慢条斯理地收好，颤巍巍走了。
服务区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人，有几个小年轻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顾隐，窃窃私语。顾隐一动不动坐着，忽然低下头，重新打开终端，调出了那份检测报告。
他从资料库里调出一份肠胃科模拟病例，挑出病因分析，把检测报告的最后一栏替换掉了。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
修翎不想要孩子，他能理解。
他的伴侣还年轻，有可能怕被孩子累住，有可能怕身形变丑，也有可能单纯不喜欢小孩……
他都能理解。
修翎选择隐瞒避孕药的事，想必也有种种原因，那么他就假装不知道吧。
他想，就算跑到伴侣面前质问又能怎样，问出来的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勇气接受。
况且他舍不得，他连对伴侣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他钟爱修翎，修翎或许也爱他，但这份爱，包含了太多身不由己，皇室的胁迫，他作为年长者进行的诱导，发情期的不由自主，可真正发自修翎内心的，又有几分呢？
顾隐拿捏不准。
这份“不准”成了他心底的云翳，在他心里遮天蔽日。
顾隐抹了把脸，起身回Omega招待区。他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修翎刚刚还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在哪。
“马上回去。”顾隐回复，顿了顿，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在招待区吗？”
“洛维陪着我呢。”修翎说：“他刚才给我讲了个笑话，笑死我了，回去我讲给你听。”
顾隐：“嗯。”
修翎：“么么哒。”后面添加了一个十分娇羞的表情。
他最近不知道在哪学到了这么个词，有时两人通过文字信息聊天，就会时不时给顾隐发三个字。
顾隐盯着屏幕，咧嘴笑了一声。但这个笑容短促极了，宛如春溪里寒冰裂开的刹那，瞬间过后，就沉入水底。
与热闹的服务区不同，Omega招待区简直可以说是冷清，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坐在长椅上，连聊天的声音都压到最低。
修翎一抬头，恰好看到顾隐走进来，他快走两步迎上去，说道：“奥里斯说你被医生叫走了，是不是我的接测结果出来了？”
顾隐点点头。
“没有什么大问题吧？”修翎忐忑地说：“我小时候肠胃就不太好，以前医生还说，等我长大后身体素质增强，能慢慢地养好。”
顾隐笑了笑：“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吃坏了东西，细菌感染引发了过敏性腹痛。医生给开了药单，一会去药房拿几副药，吃两天就好了。”
修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从晚宴回家就不太舒服，可能是在晚宴上吃那份凉硬的茶点吃的。对了，洛维说昨天庆功宴的新闻报道已经出来了，上了政府网站头条。”
这次报道中登了一张两个人对视一笑的照片，洛维捡着几条热门评论给修翎念了念，几乎都是在讨论两人的感情。
说两人眼睛里满满都是对伴侣的爱意。
也有感叹顾隐原来不像传言中那么冷酷，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顾隐还没看到新闻，他对这些半真半假的报道没什么兴趣，抬起手揉揉修翎的头发，说：“我去药房给你拿药，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去？”
“一起去一起去。”修翎见没人注意，牵住顾隐的手，小声说：“奥里斯就是个宠妻狂魔，他和洛维在那里腻歪半天了，我可不想再当电灯泡。”
顾隐不经意间向奥里斯的方向看了一眼，傻乎乎的青年依旧勤勤恳恳剥橘子，时不时俯下身，把耳朵贴在洛维腹部听一听。
“现在可什么都听不到。”洛维说：“还没成型呢，两个加一块还没拳头大。”
奥里斯神情一变：“我真的听到了。”
“听到什么？”
“听到他们在叫爸爸。”
洛维：“……”他白了自家伴侣一眼，傻。
Alpha的听觉普遍很好，顾隐又是双S精神力拥有者，感官比旁人更加敏锐，两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他很羡慕奥里斯，甚至是嫉妒了。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真诚地祝贺对方，现在却有一种如鲠在喉，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逼得他体内属于野兽的基因蠢蠢欲动。
顾隐深吸一口气，用力把这份混乱的躁动压了下去。
“你……”修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问：“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顾隐愣了一下，心中蓦地苦涩难言。“算是吧。”他含含糊糊地说。
“我感觉你很喜欢。”修翎小声嘀咕，睫毛低低地垂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嘛，孩子的事顺其自然。”顾隐拉起伴侣的手，云淡风轻道：“走，去拿药吧。”
医院里有专门的Omega药房，设在三楼，修翎最近迷上锻炼健身，不肯坐升降梯，顾隐便陪他一起爬楼。
步行楼梯的道口灯光昏暗，只有一个小机器人咕噜噜转着轮子打扫卫生。
修翎走在前面，随口问道：“你刚才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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