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54)

　　血色长袍的少年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被赞沙玛尔选择的人类青年，在无言良久后，道兰提尔开口道，“谢谢您，主上。”

　　他更想祈祷那个光明的将来了。

　　那个本来应该陪着贝因加纳给自己友人送行的人之所以没有到场，这跟赞沙玛尔近来日渐高涨的声望——人类阵营限定——有很大关系。

　　在人前露脸次数过多的坏处之一就是落得一个平易近人印象的“下场”，当人们发现自己从前认为根本不能靠近的狮子其实没有那么生猛，他们骨子里的猎奇心理就会作祟，非要上去撸一把才罢休。

　　即使开先河的是开始对虚无民感兴趣的尤斯缇缇亚学院的学者，但实际上谁也没有冒犯的意思，其他虚无民在不执勤的时候可能会在房间里待着、跟人对练或者内城遛弯，而赞沙玛尔因为每天要陪主君在内外城前前后后走上好几遍，他无所事事的时候会选择在外城遛弯，碰上休息回家的那些前外城流民、现贝因加纳的人类雇员，在他们驻足跟他致意的时候也会轻微地回应一下。

　　现在外城根正苗红的住民已然不多，被莉亚桑迪一番培训后去亡人市集和罗库亚开启新生活的人离开了一部分，因为“邪魔”的活跃感到害怕逃走了一部分，贝因加纳回来之后又变相恐吓了一部分，现在仍留在这里的人除了已经老得无法赶路、准备就地埋葬在这里的老人，就是佩蒂和几个她收留的没有依靠的女人了。

　　她们倒不是不走，而是准备跟古魔法部一起等到春天后离开，在那之前则负责这些学者的伙食。

　　学院经费充足，一点不吝啬给予她们应得的酬劳，因此除了贝因加纳那边的薪水，这些人还能再积攒一笔数额不小的金钱，佩蒂准备用它在罗库亚给漂泊的女人们一个新家，就像在拉塔古恩一样。

　　由于阿卡什恩带走了他手下的法师，每日为外城的人配送食材的方式不能是一个传送术了事，这个重任便落在传说中“人缘最好”并且没有工作的赞沙玛尔身上。黑曜石体贴地为他准备了装货用的板车，搭配了丹珊可以使用的专门鞍具，装作没看见一人一兽鄙夷的视线，叮嘱他注意颠簸，别把食物糟蹋了。

　　丹珊很不满自己被当成了驮兽，即使被赞沙玛尔牵着也不情不愿走得很慢，黑发男人还在想古魔法部里面也有法师，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来拿时，佩蒂等人已经远远迎了上来，娴熟地卸货，像是早已知道今天的食材不会是凭空突然出现的方式过来。

　　赞沙玛尔看着她们忙碌，一边安抚骑兽的小脾气，以防它突然动弹两三下吓到这些人。

　　倒是佩蒂在把东西运走后折返回来，有些出神地望着这头虚无民的狮鹫，表情既不像格外喜爱而多看两眼，也不是害怕。

　　“有事吗。”赞沙玛尔注意到后，语气尽量平和地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我记得这头狮鹫。”她喃喃道。

　　自从这些女人被贝因加纳雇佣，她们的生活算不上天翻地覆也差不多了。佩蒂虽然上了一些年纪，但气色比照从前好了太多，她在闲暇时还拾起了自己早已不碰的琴曲，那是拉着她们在这里安家的母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存，也令这个冬天的佩蒂总是回忆起过去。

　　几十年前，不愿沦为奴隶的一帮人凑足了钱，雇佣向导带她们离开亡人市集前往拉塔古恩，然而那个宝藏猎人不怀好意，在走到中段的时候就故意停下，非要让她们拿出剩下所有的钱财才带人走后半程。

　　他嘲笑她们走了不归路，即使到了拉塔古恩也根本活不成，那里的邪魔会吃人。

　　队伍中有人退却了，交出钱财请求向导带她们回去，佩蒂的母亲执意要继续走，她即使只是个琴师，骨子里却像有铁血，抽出琴里藏着的匕首逼迫猎人带她们往前。

　　两厢争执，向导在纠缠中被佩蒂的母亲抹了脖子，血溅了一身，有人直接崩溃，大叫着我们出不去了，年幼的佩蒂那时也跟着哭，至今仍然记得母亲其实那时也慌了神，只是强行让自己镇定才没有退缩。

　　她搜了宝藏猎人的身，却没有发现地图，可能这个人根本不知道完整的路，做的是把人带到半程然后谋财害命的生意。可是这个消息比别的更让人绝望，眼看天就要黑了，她不敢想象在古战场过夜会发生什么。

　　佩蒂的母亲趁着没人发现这件事，马上收拾好情绪站起来告诉所有人自己找到了路线图，她从衣兜里扯出一张破烂的空白纸扔进火里，告诉她们地图现在被她烧了，只有自己知道怎么走，让她们只能听她的话，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这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习惯于听从他人，死亡和可能的生路之中她们选择了后者，有退意的那几个只得响应，佩蒂的母亲于是带她们往古战场深处继续走，她每走一步都忐忑无比，生怕污染和迷障会找上她们，但幸运的是前几个小时风平浪静，当她以为自己的祈祷奏了效，神在保佑她们时，前方出现了很明显的岔路。

　　她不知道该往哪边。

　　天色已晚，人们内心的黑暗也在滋生，就在绝望即将将她击垮时，天空中快速飞掠过一个黑影，眼力很好的女人能看清那是头骑兽，上面载着一个人，往某个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那一定是传闻中在魔城居住的人，他去的方向就是她们的目的地。

　　她一咬牙，当机立断让所有人跟着她、选择了其中一条岔路，是骑兽离开的方向。

　　那时她们中没有人知道虚无民不怕血晶簇，从哪个方向通过古战场都一样，但对于当时佩蒂的母亲来说，那就是唯一的指引，唯一的方向。

　　接下来的岔路这个女人一股脑地选择了那个方向，她们最终真的穿越了古战场，来到破败的拉塔古恩，这个奇迹使得她在逃难的人群中建立了十足的威信，而这个秘密在佩蒂长大后才从她母亲口中得知，她曾经一直认为母亲伟大无比，蒙受了眷顾。

　　年老的女人记忆衰退，不记得琴谱，但是仍然能够细致描述出那头骑兽的模样，佩蒂见到丹珊后唤起她记忆中母亲的诉说，这让她意识到，数十年前就是眼前的虚无民战士在穿越古战场的时候无知无觉地成为了某些人的道标。

　　赞沙玛尔自然不可能记得这种事，他可能连当时古战场钻了几个人都懒得去了解，他不过是恰巧路过，事情的结果跟他毫无关系。

　　但是佩蒂却说，“人类有一种说法，因无心之举获得的帮助是未来某一天需要偿还的，您的出现确实挽救了那时无助的我们。”

　　抽烟袋的女人似乎很相信命运，心里有了某种打算，“我之前听莉亚说翡银大人要为虚无民未来能融入星洲之外的世界，促动山那头的大人物们修订法律，我们的证言不知道用没有用，等我们去了罗库亚，就去申请。”

　　赞沙玛尔淡淡地说，“不用多此一举。”

　　这个消息实际上已经过时了，那条路行不通，拉塔古恩在所有人走后会重新封闭起来。

　　佩蒂不知道个中关节，但她能感受到赞沙玛尔的拒绝，于是点了点头，“那至少从这里离开后，有一部分人说起你们的事迹时会告诉其他人，虚无民并不可怕。”

　　人的胡思乱想才会颠倒善恶，把白的变成黑的，把不了解的东西当成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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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本最想写的第一个场景终于写到了，好耶！

　　珍惜现在这个充满希望的贝总吧（。

　　终于在经历了网站打不开和高铁网络波动中搬完了，大家周二见！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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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在制裁这些能够用传送术转瞬间前往星洲任何地方的法师，带人来到白影之地的阿卡什恩在中途遇见了诡风暴——一种干扰施法的魔力乱流。

　　诡风暴在外观上人畜无害，仿佛一种静谧的极光，与它的名字风格极为不符。它屏障似的隔绝了大巫师等人的去路，让这些人不得不将传送术的落点改为白影之地外，然后徒步进入。

　　“没想到法师也有羡慕战士有骑兽的那一天。”阿卡什恩对着诡风暴的方向施下冰封长路的法术，地面在他们脚下结成坚硬的冰石，以防流沙陷住他们，但接触到风暴的那部分明显不是很结实，这是魔力乱流阻碍施法的现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