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疯长(40)

　　许尧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打开公寓的门，他走进公寓之后，直到听到房门 “咔擦” 一声落了锁，才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许尧用公寓里的固话给陆晟打了过去，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下了陆晟的手机号码，但电话无人接听，许尧感觉有些烦躁，手指捏着电话线绕了两圈，电话线不小心擦过手心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直延伸到胸口。

　　他低头看了眼电话线上沾的血，最后又缓缓放下电话，抽出桌上的纸巾开始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

　　擦完之后许尧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的时间陆晟应该在吃午餐，他想，或许他应该先处理一下自己一身的狼狈。

　　许尧擦干净电话之后转身进了浴室，洗掉满身的雨水跟血污，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手心里的伤口并不深，但有些长，而且面积有些大，右手比较严重，从手指到虎口，大片的擦伤看起来有些恐怖。

　　脖子上依旧火辣辣的疼，他试着张了张嘴，低声喃喃的叫了一声陆晟的名字，但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被生锈的铁钩拉扯过，极其难听。

　　许尧闭了嘴，不再开口。

　　他从浴室出来后想找一找药箱处理一下伤口，但他对公寓里的格局还不算熟悉，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意外情况，所以他也没有提前问过陆晟公寓里是否备有药箱。

　　许尧在客厅里找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在次卧的抽屉里找到了一盒酒精棉球，还有一卷纱布。

　　他拿着消毒棉球跟纱布坐在沙发上，后背弯着，简单的给自己手心消毒之后，又用纱布把伤的比较严重的右手缠了几圈，潦草包好，最后系了个死结。

　　许尧刚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就听到公寓门锁一声响动声，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抻着脖子往门口墨绿色玄关走廊处看了一眼。

　　陆晟回来了？

　　现在还不到中午，许尧没想到陆晟会回来的这么早。

　　许尧想，待会儿陆晟进来之后，他可以跟他说一下自己的遭遇，痛骂一通那个法国男人之后两人再去警局，或者把缠着纱布的右手抬起来给他看，跟他说自己包扎的很丑，然后他会要求陆晟给他重新消毒包扎，还要让他轻一点，因为酒精沾在伤口上的时候，真的很疼。

　　他甚至还会埋怨陆晟一句：如果你刚刚跟我一起，我们现在可能正在享用午餐，餐桌上会摆着一瓶他从来没试过的酒。

　　陆晟会小心翼翼的碰一碰他的脖子，轻声问他一句疼不疼。

　　许尧甚至计划，给陆晟一个答复，从今天开始，他们的暧昧关系可以结束了，他跟陆晟的床伴关系也可以结束了，他想要一个，正当的，坦坦荡荡跟他提要求，跟他撒娇，可以因为他爽约跟他吵架的关系。

　　许尧感觉脖子上跟手心里的疼痛好像都减少了几分，他动了动手指，往门口走了两步。

　　但他刚刚所有的遐想，都在看到走进来的男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许尧甚至听到了自己胸口紧绷的神经线轰然断裂的声音，脖子上的疼痛让他额角一跳。

　　许尧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定在原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手里拎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可能是水果之类的食物，袋子是深色的，许尧看不太清，但他很快认出了进来的人，就是他上次在画展上见过的，那个被一群记者围住之后采访的画家。

　　离得近了，许尧才彻底看清男人的长相，五官非常的惊艳，西方人的深邃轮廓，又有东方人的韵味，身材颀长，穿着时尚又不失个性，眼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许尧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他默默的把缠着纱布的手往身后背了背。

　　进门的男人看到客厅里的许尧时表情有些呆愣，他甚至退后了两步，走到门口看了眼门牌号之后转身又走了进来，用中文说：“我没走错，这是阿生的家……”

　　许尧动了动脖子，本不想说话，但还是开了口:“没错，这的确是陆晟家。”

　　男人在许尧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到他伤口时主动问了一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需要去医院吗？”

　　许尧抬手摸了摸脖子，摇了摇头，“谢谢，不需要。”

　　男人问许尧：“你是？”

　　许尧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呢？”

　　男人看着他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乔意……”

　　原来他就是乔意，的确跟其他人描述的一样，他站在人群里，就会成为那个焦点人物，乔意甚至有这里的钥匙，从他对陆晟的称呼上就可以看出，他跟陆晟的关系，应该就是他曾经想的那样。

　　而且乔意，应该也是那个陆晟求过七次婚的男人。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差。

　　乔意看着许尧一直没开口说话，又问了他一遍，“你是阿生的……”

　　许尧沉默了，他现在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跟陆晟的关系。

　　是床伴？是朋友？好像哪个都不对……

　　就在许尧思考该如何回答时，乔意已经先他开了口，“你是阿生的床伴吧？其实我刚刚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他会喜欢那一类型，在这里见到你，我一点都不惊讶，你长得，真的很对他的审美。”

　　许尧皱了皱眉，乔意继续说，“阿生之前的床伴，我也见过，你不是第一个……”

　　乔意说着话，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在餐桌上，甩了甩手，“买了点阿生喜欢吃的水果，拎了这么长时间，有点勒手。”

　　许尧看得出，乔意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他擦着许尧的身侧，自顾走进浴室洗了洗手，出来的时候直接拿起餐桌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杯是陆晟的。

　　乔意端着水杯走到许尧面前，俨然一副主人姿态：“你要喝点什么吗？”

　　许尧盯着乔意手里的杯子，有些气闷，他今天心里本就窝着一团火，现在看着乔意手里的杯子时到达了顶点，他对乔意说：“你用的是陆晟的杯子，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但想来现在是没什么关系的，你这样突然的闯入别人家，未经允许就用别人的私人用品，好像并不太好吧。”

　　乔意还是笑着看他，端着水杯喝了口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这十二年，我跟阿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分分合合了太多次，我都数不过来了，不过，不论他跟我分开期间有多少床伴，最后我们都会和好，这次分开的时间的确是有点久了，但是也该到和好的时间了……”

　　“十二年……” 许尧低声喃喃了一句。

　　乔意顺着他的话感叹了一句：“是啊，十二年，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二年。”

　　许尧心里刚刚才鼓起来的气球，压根没持续多长时间，一下子瘪了个彻底，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他以为他跟宋森在一起的时间已经算是长的，五年的时间，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面对十二年，恐惧跟慌乱这两种情绪同时从心底冒了出来，没有给他多长时间反应，已经铺天盖地的压在他的头顶。

　　他跟陆晟认识的时间，相比十二年，根本不算什么。

　　许尧感觉右手掌心的伤口有些疼，左手手指轻轻的在纱布上按了按。

　　理智让他说不出一句，他知道维持一段感情并不容易，十二年，不仅仅只是轻飘飘的一个时间而已，数字背后的记忆跟分量，足够让他忌惮。

　　他跟陆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的确是超出了暧昧的范围，他们有过很多次的亲密关系，他也知道，两个人一旦有了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很容易会产生精神上的依赖，所以这也是陆晟之前跟他提出想要在一起，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的原因，因为这很可能仅仅只是他们之间一时的冲动感觉，经过时间的沉淀，他怕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

　　“对了，江生是不是给了你这个公寓的钥匙？”

　　许尧心里的思绪还没理出来个头绪，听到江生的名字的时候，诧异的看了乔意一眼，“江生？这个公寓是陆晟的。”

　　乔意说：“我知道，陆晟就是江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