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58)

　　抬手戳了戳他眉骨那儿：“你这儿红了一块。”应该是趴着睡的时候压的。

　　“嗯，”邢野按住了他的手，没动。

　　盛任星等了会：“醒了吗？”

　　“腿麻了。”邢野嗓子带了点刚睡醒的哑，尾音听着有点性感。

　　“哪儿？”盛任星问，边伸手在他离自己近的那个膝盖上捏了下。

　　立时听到邢野倒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不再遮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醒了。”

　　盛任星朝他露齿一笑，要抽回被他紧紧搓着指节的手：“捏一捏就没那么麻了。”

　　邢野却没放，使劲攥着他的手，显然是怕他再突然袭击。

　　盛任星便也没动了，

　　过了几分钟，邢野放开他站了起来：“走吧。”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俩人一背书包就能走。

　　“你怎么过去？”盛任星一边问一边往校门口走。

　　邢野：“走过去。”

　　“很远吗？”盛任星问。

　　邢野：“这么晚公交车停了。”不想走也没办法。

　　盛任星便点头，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推了邢野一把。

　　上车之后司机问：“去哪儿？”

　　他看向邢野。

　　邢野犹豫了会，朝司机报了个地址，司机明显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脚油门嘴里还搭着话：“去打牌啊？”

　　“我懒得走路了，顺便送你，还不快谢谢爸爸。”盛任星在邢野开口前，先一步说。

　　邢野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又朝司机说：“红绿灯那儿下。”

　　“怎么？”盛任星问。

　　“那儿太乱了。”邢野摇头。

　　“那儿混子多，这么晚了你们在那儿可得注意着啊。”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看着他们。

　　盛任星听了反而好奇：“你要在那呆到几点？”

　　邢野：“过夜。”

　　会有个单独的房间，里面跟酒店一样有一次性的用具，他在那儿值完班直接去学校。

　　盛任星点点头，看他精神状况看上去不太好，担心：“你等会会不会看着看着睡着了？会扣钱吗？”

　　邢野摇头。

　　“不然我陪你？”盛任星突然说。

　　邢野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外面流光从车窗钻了进来在空间里滑过，流光溢彩的看不清神情。

　　盛任星抻了抻手指：“看着我干嘛，我认真的。”他说，“我睡觉时间也都四五点，反正待哪都是待着，正好陪你。”

　　“那你洗澡怎么办？”邢野问了句，棋牌室给他的房间里是有浴室的，但是其他轮班的也会用那间，以盛任星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用的。

　　“回去洗呗，”盛任星眨眨眼，“我陪你到四五点，然后回家洗澡，妥了。”

　　见邢野微微皱着眉不太赞同的样子，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跟去网吧打游戏一样，我正好想看看棋牌室是什么样。”盛任星一脸不在乎。

　　那里很乱，人员组成三教九流都有，每个人都在抽烟，待一晚上能被熏成金华火腿。

　　有无数个拒绝的理由，但是听他说要陪自己，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之前蒋靖他们也曾说过要陪他来，但是邢野都拒绝了。因为蒋靖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他也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总会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

　　可是这些对盛任星不适用。

　　自己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了，就好像，那些拒绝的原因都苍白而单薄了起来。

　　于是邢野沉默着不说话。

　　盛任星干脆当他是默认。

　　司机依言在红绿灯那儿停了下来，离棋牌室还有一段路。

　　盛任星跟着他下车，邢野也没说什么。

　　棋牌室门脸不大，招牌看着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个明星的脸，龇着牙比着赞，旁边是“年轮棋牌室”，绝对是侵犯了肖像权的那种。

　　这名字看着就像是老头们打牌会去的地方。

　　盛任星转头看了邢野一眼，邢野压着声说：“等会别说话。”

　　“哦。”盛任星跟着他走进去。

　　一进去就热闹了，一个像是客厅一样的地方，客厅里就支了一桌，不过没人。俩大婶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聊天，这里开着空调，空气里烟雾缭绕，满满的二手烟，后面能看到好几扇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关着的门里都是亮的，还有吵杂声传来。

　　盛任星压了下喉咙泛起的痒意。

　　一个大婶扭头看到邢野了，几乎是吼着“哟噗”了声，不吼可能都听不见。

　　盛任星有点惊讶地看向她，现在大婶打招呼都这么潮流了吗，还会rap。结果就看到她正好啐出一口瓜子壳。

　　“小邢来的正好，我车子正好来了，走了走了。”大婶将嘴一抹，把瓜子放在了桌上又从桌子上拿了串钥匙丢给了邢野。

　　邢野点点头。

　　接着那大婶风风火火就从他们身边走了，临走前看了盛任星一眼，不过什么都没问。

　　另一个见了他笑眯眯地说：“今天人不算多，能轻松点。”又看向盛任星，“帅哥打牌啊？”

　　“我朋友。”邢野简短地应了他，伸手搭着盛任星肩膀暗暗用力把他往楼上勾。

　　“哦哦那你们上去吧，”这大婶像是习惯了他沉默寡言地样子，还朝盛任星伸了伸手，“吃瓜子吗？”

　　盛任星摇了摇头，就被邢野推上去了。

　　楼上相对来说就安静了点，但是空气一样不太好。

　　上来就是一道狭窄的走廊，邢野拉着他转身打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开了灯。

　　里面空间有点像仓库，灯一打开，还能看到里面有一张床。

　　“能睡觉？”盛任星奇道，顺手要关门。

　　“别关，”邢野摇头，说着去开了窗户，外面的空气窜进来，盛任星跟吸烟似的跑去窗户那边吸了一口新鲜的氧气。

　　“两个人轮班的时候能睡。”他回答，“不过我还没睡过。”因为一般就他一个人。

　　“现在不是两个吗？”盛任星朝他比了个二，“我帮你看着。”

　　“等会，”邢野点头，示意他坐到椅子上，“还行吗？”

　　“还行吧，”盛任星把书包放下，“跟我想的不一样。”

　　“你想的什么样？”邢野半坐在他前面的桌子上，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拿出了包烟，朝盛任星示意了下，盛任星摇头。

　　他没瘾。

　　“ktv那样。”他想了想形容词，把脑海里之前去过的会馆跟宣城的一些建筑连接。

　　邢野点了一根，吸了一口：“这就是一小棋牌室。”

　　“看出来了，”盛任星看着烟雾从他口中吐出，随着窗外的风被吹散，他实在忍不住，咳了声，“保安就你一个。”

　　邢野愣了下，摇头：“我不是，”他想了下要怎么解释。

　　盛任星便说：“你比保安贵。”说着伸手，要他手上那只烟。

　　邢野像是笑了下，点点头将烟递给他。

　　盛任星接过，凑在唇边洗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刺激而鲜明。

　　“咳！”他将烟拿开，呛了起来。

　　邢野拍了拍他的背：“这烟呛。”

　　“这味道……”盛任星皱着脸，他都怀疑这烧的不是烟草，而是从野地里薅来的干草，能把人熏一跟头。

　　转头去看包装上的名字，听都没听过。

　　“还抽吗？”邢野问他。

　　盛任星摇头，把烟还他，抬头看他接着抽了口，唇色也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熬夜的关系，还是单纯的灯光太亮，邢野肤色苍白，看着跟生病了一样。

　　外面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听着像是吵架一样。邢野撑了下，从桌上跳下，长腿一迈往门口走，一边朝盛任星安抚地说：“没事，你坐会。”

　　盛任星摇了摇头，起身：“我跟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