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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坠(43)

作者:白芥子 时间:2023-08-02 11:51:06 标签:情投意合 天之骄子

  宁知远忆起曾经见过的画面,像喟叹一般,“Born of fire, born of the sea,生于火,生于海,像他们的宣传片里说的,最终火焰与水交融,大自然的奇迹和狂想曲。”

  岑致森停下拍摄,偏头问他:“好看吗?”

  “嗯,”宁知远说,“是好看的,跟这些比,人类显得太渺小了。”

  黑夜太暗,唯有星月,再就是前方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红。

  而岑致森只能看到眼前的宁知远,他说着这些话时含笑的眼、上扬的唇、轻轻滑动的喉结,每一样都让岑致森的视线一再地留恋。

  人类确实渺小,但也唯有人类,能体会这些奇迹和动人心魄,景是,人也是。

  “你接着拍。”宁知远提醒他。

  岑致森:“你想不想拍?”

  “不了,”宁知远摇头,“你来吧,你拍出来的好看。”

  以前他大概会不服气,但凡岑致森比他强的,无论有没有兴趣他都会强迫自己去学,为了跟这个人一争高低。现在他倒觉得这样也挺好,岑致森也有很多不如他的地方,输赢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他们一直留在了这里,拍照摄影,不时低声交谈。

  快十点时下了雨,起先是小雨,细细飘着,宁知远再次望向前方,雨中的岩浆流爆发奔涌的趋势不减反增,像地脉的血管,不断向着四方扩张。

  他眨了眨眼,雨珠挂上了他的眼睫,岑致森关上相机镜头,转头示意他:“走吧,回车上了。”

  有些可惜。

  这个念头在他们脑子里同时冒出,谁也没说出口,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上车时雨势已经转大,他们没有急着开车离开,宁知远随意抓了把自己半湿的头发,岑致森将手帕递了过来:“擦擦。”

  宁知远瞥眼看去,和岑致森之前借给过他的那条同一款式,他顺手接过,调侃了一句:“这年头还用手帕的人没几个了吧?”

  “习惯了,”岑致森解释,“以前在国外念书时一直都用。”

  “噢,英国绅士。”

  宁知远擦着脸,嗅到手帕上沾染到的香水的气味,心神微动,放慢了动作。

  “我帮你吧。”身边岑致森忽然说,接回手帕,先按上了宁知远细白的脖子,从前方到后颈,再绕回前面,擦拭上喉结,动作也很慢。

  宁知远看着他,岑致森的神情格外专注,更像在擦拭一件让他爱不释手的宝物。

  再往上,绕过线条优美的下颌,是宁知远的唇,还留有先前亲吻时的温度,又被雨水洇湿,显出艳色的红。

  隔着手帕,岑致森抚摸过他的唇瓣,慢慢揉弄了一下,宁知远启唇,舌尖抵在唇缝间,与岑致森的指腹相贴。

  有意挑逗的是宁知远,先放肆过界的那个却是岑致森。

  绅士和流氓,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夜色昏暗又下了雨,彼此眼底的神色都难辨清晰。

  那些暧昧的蠢动,藏于无言间。

  片刻,岑致森似乎笑了一下,手帕擦上宁知远的脸,仔细地帮他擦拭干净,连同面具尾羽上沾到的水珠也一并拭去了。

  宁知远始终没出声,看着岑致森捏着那条手帕接着擦上他自己的脸,很随意的动作,却像某种隐喻。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雨水正不断冲刷着车窗玻璃,周围的其他车子都已经开走,只剩他们这最后一辆。

  看一眼时间,十点半多了。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潮湿黏腻的气息,连身处其中的他们情绪也被感染,变得愈发稠滞。

  岑致森发动车子,开了一点暖风,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挺不喜欢下雨天的,”宁知远开口,点了根烟,“总是让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岑致森:“比如?”

  “比如你去英国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宁知远说,“我当时还幸灾乐祸地想着,这么大的雨,飞机说不定不能起飞了,结果你还是飞走了。”

  “是么?”岑致森有些没想到,“我去了国外,让你觉得不愉快?”

  “不知道,”宁知远在烟缸里抖了抖烟灰,声音几乎被车外的雨声掩盖,“可能吧,就觉得以后见不到你了,终于没人再拿我跟你比较了,松了口气,又似乎挺没意思的。”

  他说的是当年,他们各自远赴异国念书时。

  一开始他确实是要跟岑致森一起去英国的,所有手续都办好了,是他自己改了主意,坚持要去另一个国家,无论谁劝也不肯听。至于原因,他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大抵又是听了什么人的挑拨,或是因为某件事情对岑致森心生怨愤,更有可能只是单纯跟岑致森赌气。

  岑致森也问过他,那时他面对岑致森困惑不解的目光,却更觉意难平,所以执意要跟这个人分开。他的个性执拗至此,连岑胜礼也毫无办法,最终顺从了他。

  但当那日岑致森真正走了,他又不觉得畅快,那种空荡荡的失落和隐约的后悔,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他也启程出发去美国,及至更久的以后,最终扎根在他的记忆里,演变为简单的“不愉快”这三个字。

  “以后不会了,”在宁知远望过来时,岑致森说,“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别想了。”

  宁知远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嗯。”

  其实还有更多的,不过他也懒得说了,和岑致森有关的回忆,大多都是不愉快的,他跟这个人别扭了二十几年,即便后来他回国进岑安工作,岑致森有意修补兄弟关系,他也不想买账。

  如果不是身世揭开,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做到心平气和,跟这个人和解。

  现在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车外的雨愈下愈大,有如铺天盖地,他们被困在这里,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岑致森安静看了片刻,说:“雨太大了,现在走太危险,还是等等吧。”

  “刚才可以走,你也没走,”宁知远声音里的笑意明显,“你不就是故意不走的。”

  岑致森再次回头,车内光线过于昏暗,他依旧看不清宁知远的眼,但本能地感觉到宁知远的眼中有他,也似乎听明白了宁知远这样的笑声里的暗示。

  “知远,”他问,“刚出发过来时,你去便利店里还买了什么?”

  宁知远:“你猜呢?”

  岑致森不想猜,他只想要一个直白的答案:“我们那个赌,还算数吗?”

  “算吧。”宁知远的语气轻松。

  “时间快到了,”岑致森提醒他,“所以我赢了吗?”

  宁知远:“你很在意输赢?”

  岑致森:“对这个赌确实很在意。”

  “好吧。”宁知远说。

  他拨开了车顶的氛围灯,那一点暧昧暖光终于映亮了彼此的眼。

  “恭喜你,你赌赢了。”

 

第35章 游戏结束

  听到宁知远亲口宣布结果,岑致森的眼神很明显地动了动,喉结随之上下滑动了一下:“是么?”

  “是啊,你赌赢了,”深吸了口烟,宁知远看着他问,“要兑现赌约吗?”

  岑致森:“现在?”

  宁知远:“现在。”

  岑致森懒懒靠着座椅,笑了:“借个烟。”

  宁知远晃了晃手中短短的一截烟蒂:“这根吗?”

  岑致森:“就这根。”

  同样的对话,跟当日不同又仿佛有某些相似之处的心境,他们都记得。

  或许早在那时,就已经生出了那些深藏不露的隐秘心思。

  宁知远手里的烟递过来,岑致森咬在嘴里一下一下地抽,盯着面前人的眼神格外放肆露骨,即便他此刻戴着的,是天使的纯白面具。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宁知远的唇上,很快将这支烟抽完,捻灭烟头。宁知远看着他的动作,垂眼,也低低地笑了。

  地狱的鬼火就在前方不远处,而他们即将共赴一场末日狂欢。

  被岑致森抱坐到驾驶座他的身上,宁知远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但能居高临下地看岑致森,他又有些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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