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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 are you?(63)

作者:吃素 时间:2018-08-21 02:44:43 标签:轻松

  他的眼神寂寞又有点悲伤,让舒月凉觉得他仿佛是被自己无端抛弃了一般。二十岁的荆寻,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老成持重甚至狡猾,偶尔又露出没长大的孩子心气儿,要跟她讨个“你到底跟不跟我好”的承诺。
  “你真想跟我在一起?”
  “我发誓,绝不三心二意,”荆寻对自己令人诟病的四处留情心知肚明,“连暧昧都不会有。你要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你想做什么,就带着我一起。”
  “民政局,去吗?”舒月凉用酒杯磕了一下破烂的矮桌桌面,直视着他。
  别说不到法定年龄,那个时候大学生还不允许结婚呢。
  荆寻站起来严肃地说:“舒月凉,我在认真的跟你说话,如果不想答应你可以拒——”
  舒月凉也站起来,揽过他的脖子,送上一吻。
  “我对人生没什么计划,下一步走哪儿我也不知道,甭管香港还是民政局,都看心情。你就回答,敢不敢吧?”
  傍晚的路边摊烟火缭绕,人声鼎沸,但舒月凉依然能听见他的回答:“敢。”
  他们交往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校园,不知多少男男女女因此而买醉消愁,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撕破脸皮分手的那一天。可是这段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确定能走到哪里的感情,竟然平安地度过了整个大学时代,一直走到了结婚。
  连契机都非常的具有戏剧性。
  毕业前夕吃散伙饭,在歌厅喝到东倒西歪、口齿不清的大学生们跟另一拨同样东倒西歪、口齿不清的客人,因为谁都说不明白的原因打了起来。
  上一刻还在泪流满面互诉衷肠,排解分离之痛,一下秒就骂声四起、酒瓶乱飞,头顶灯光闪烁、耳边音乐激昂,好似一场群魔乱舞。
  荆寻的战斗力舒月凉是见过的,可是打群架谁也不知道从哪儿就能伸出个拳头来,他本身喝得也不少还得护着舒月凉,混乱中就被人按在地上了。
  舒月凉心头火起,抄起一把塑料椅子就飞了出去。
  “阿寻,干他!”
  荆寻跟打了强心针似的,翻身起来逮着一个往死里揍。
  不出二十分钟听见了警笛声,骑在不知道谁的背上打得正酣的荆寻,被舒月凉扯着后衣领趔趔趄趄往包厢里跑,塞进桌子底下。
  荆寻抱着膝盖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好像醒酒了似的,盯着她的脸看。
  看着看着就咧嘴笑,笑着笑着就出了声儿。
  “你笑屁啊,别出声啊!”舒月凉头发乱成鸟窝,妆也花了,是不大好看。荆寻还笑,舒月凉气得去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民警从桌子底下把他俩揪出来,跟打架的两拨人男女分开往警车上带,荆寻突然回身用尽全身力气向她喊。
  “月凉,嫁我啊——!”
  别说舒月凉,全场都愣了。有好事儿的民警还低声问车里学生:“他喊谁呢?”
  舒月凉遥望着他那张没比自己好看多少的脸,微微一笑,也喊:“好啊——!”


第67章 他和她的往昔(下)
  虽然已经交往了几年,但舒月凉没想过荆寻会跟她求婚,她甚至没想过荆寻这辈子会结婚。在那短短几秒钟里,她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以后的每一场群架,你愿意跟他一起打吗?
  愿意。
  于是这段不被看好的感情,继续往前踏入了不被祝福的婚姻。舒月凉的妈妈几乎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连朋友都说“你恋爱谈谈也就算了结什么婚啊。”
  拿到结婚证的那天,荆寻站在马路边哭了。
  他说月凉谢谢你,我有家了。
  舒月凉后来问他,你跟谁学的在那种场合求婚?
  荆寻说,我在桌子底下看着你,想起你扔过来的那个椅子,觉得你真好,真强大。想拉着你的手不松开,我就求了。
  舒月凉听了一阵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能打,很有安全感?
  荆寻没笑,很认真地回答:“是的。无论你去哪儿,记得带着我。”
  他说我会努力的。
  那时候的舒月凉并不知道,荆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们摆了简单的酒席,交换了一对拿着当时所有积蓄买的铂金戒指,从此从恋人变成了夫妻。
  对于舒月凉来说,这一道仪式甚至这一纸结婚证,并没有让自己的人生角色有什么改变。从荆寻的女朋友变成荆寻的妻子,仅仅是让她愿意跟荆寻分享或者承担的那部分人生多了法律层面的意义。
  “但对阿寻来说,不是这样。”搅动着温热的咖啡,十几年后的舒月凉,略过了他们相爱的过程,直接从结婚这部分讲起。
  章心宥不愿错过她讲的每一个字,闭上嘴巴静静地听着。
  “结婚,代表着我跟他组成了一个家庭。家,在他的概念里,一定且必须是每一个家庭成员最美好最温暖的地方——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别人家都是这样的。哪怕看见谁家的小孩犯错被妈妈打,他都觉得羡慕,觉得那小孩真幸福,生气了还可以离‘家’出走。
  “而他作为一个家里的丈夫、父亲,他要做到所有丈夫应该做的事,所有父亲应该做的事。”
  从大三开始荆寻就开始了实习,在传媒公司积累经验的同时也偶尔捡几个漏儿,把公司看不上的小项目谈过来,再去外面找人做。
  他脑子灵活又人脉广阔,八面玲珑,理解能力又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逐渐有了固定客户,毕业后马上就跟胡阅颜支起了一个小摊子——名叫未今。舒月凉于是没找工作,帮他处理公司内外的零碎琐事,直到怀孕。
  “你想要现在生孩子吗?”舒月凉问。他们俩还没有房子,收入也不固定,要增加一口人无论经济还是精力都将会增加很大压力,而这个压力在现阶段几乎都在荆寻身上。
  “月凉,你想要给我生孩子吗?”荆寻握着她的手,有点胆怯地问。
  舒月凉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什么叫给你生?这是咱俩的孩子!”
  荆寻搂住她:“那我要从现在开始想名字了。”
  从那以后,荆寻开始了即将成为父亲的准备。孕期营养、怀孕40周、孕期禁忌、孕期百科,去书店搜集所有相关资料拿回来啃,啃完了孕期啃哺乳期,看完了产妇护理看婴儿护理;换个采光好通风好更安静更安全的房子,要带独立的婴儿房,打听哪里的妇产医院条件更好,甚至提前去约了有名的通乳师。
  舒月凉说你疯啦,这才几个月啊?
  荆寻一边装婴儿床一边回答,等到孩子出生可能还缺得更多呢!
  “章老师,你觉得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应该怎么做?”
  章心宥用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不甚确定地回答:“呃……养家,给老婆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会赚钱,疼老婆,爱孩子……?就,就这些吧……”
  舒月凉歪头想了一下,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有一段时间,阿寻的一天是这样的:早上五六点星忆醒了,听见哭声他会总是马上爬起来去换尿布、冲奶粉——为了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7点左右准备早饭和星忆的辅食,从我们在一起以后就是他在做饭,说我做出的东西能毒死人所以不准我动手,直到现在我的烹饪水平都一塌糊涂;
  “吃完早饭换我看孩子,他会去一次附近的市场,买当天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因为他去公司有时要一整天,所以午饭也会提前做好半成品放在家里——多数时间都是他从公司赶回来做;
  “晚上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一律不加班,晚饭之后带星忆去楼下玩,回来给星忆洗澡,洗我们所有人的衣服,因为孩子还小,衣物不但要手洗还要高温消毒。
  “如果有工作就熬夜做,第二天只要星忆一哭,无论几点还是第一个爬起来,周而复始,一直持续到他为了尽快多赚钱而扩大业务。”
  章心宥惊呆了。他知道荆寻是个体贴而细致入微的人,却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他不但赚钱养家,还分担了一多半我的工作量,那些当初不看好我们的人一个个都闭了嘴——包括我妈。”
  可是说这话的时候,舒月凉并没有一丝一毫骄傲的神情。
  “可他还是觉得,做得不够。”
  为了早点买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几乎一整年连轴转,把自己的每一分钟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连高烧都舍不得拿出时间去医院,怕传染母女俩而每天睡在公司。
  舒月凉因为不想一直做家庭主妇,所以一边带星忆一边写点稿子,星忆上幼儿园之后她就找了正式的工作开始上班了。她劝他无数次:“我也在赚钱,等星忆上小学再买房子完全来得及。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好的生活条件,过得去就行了。”
  “早买比较便宜嘛。”他只是这样安慰她,然后把赚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妻子和女儿身上,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享受最好的生活。
  而这个“最好”,是永远没有上限的。
  舒月凉很不解,别人家吵架总是因为老公不顾家,而他们家吵架却是因为老公太顾家——无论她强调多少次“足够了”“没必要”,或者”求你别再勉强了我要生气了”,可荆寻从来都是听着,道歉,但不改。
  舒星忆小时候并不经常哭闹,而是悄无声息地淘气。精力充沛花样百出地闯祸,像个安静的哈士奇,舒月凉一天要忍八百次不去揍她。
  然而从她出生到离婚后十年的今天,荆寻别说打骂,连一句责备都没有,永远叫她“爸爸的小宝贝”,永远和颜悦色,永远满足她所有要求。
  舒月凉觉得自己跟女儿变成了荆寻侍奉的菩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马上就有,不想要什么荆寻就天天琢磨你应该需要什么。
  “那也……总不能因为他太重视你们离婚吧?”章心宥越听越不懂。
  理解他的疑惑,舒月凉笑笑:“他为了我跟星忆付出了他的全部,甚至是——他能想得到的全部。”
  “爱一个人就自然而然地想为她做更多吧?”
  “是啊,你为他做了一件,他回报你十件;你想为他做得越多,他就为你回报更多,哪怕他一直在做超出自己能力极限的事——”舒月凉突然敛去了笑容,说道。
  “这不是爱,是牺牲。”
  “他认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爸爸就应该这样做,少做了任何一点,就不够‘爱’我们,哪怕他在面对我们时,明明精疲力尽却依然要强颜欢笑——不然就会像他从小到大身边那些来了又走的人一样,算不上真正的家人。”
  将喝剩一半的咖啡杯放回到碟子里,舒月凉看着章心宥的眼睛说道:“我跟星忆,把他压垮了。”
  舒月凉觉得荆寻跟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她仿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在一点点为她和女儿逐渐走向崩溃,却无力阻止。
  她焦躁不安,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对荆寻生气,再陷入自责。
  舒星忆四岁半的时候,银杏叶金黄的某个秋日,从公园洗手间出来的舒月凉,看到不知为何大哭不止的女儿,和手足无措、慌到连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的荆寻想,结束吧。
  看到舒月凉摘下来的戒指,荆寻什么都没问,好像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
  “月凉,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么多年,舒月凉只见荆寻哭过两次,一次是结婚,一次是离婚。


第68章 寻哥,再见
  “很难想象吧,一个情场浪子的内里有一个奉献型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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