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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歌(34)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7-09-10 21:09:06 标签:娱乐圈 甜文

  他跟陈遇生说过一次,那回洋洋得意,还有几分炫耀,这次却显露出一点脆弱。
  顾旻偏头瞥陆言蹊,见他表情恍惚,便握住了他的手搁在自己膝上:“可惜你没机会见我爸了,我妈对我已经失望得很,她自己有钱也犯不着找我要,估计近两年我的家人你只见一个姐姐——她也不爱管我。”
  如果陆言蹊还清醒,一定能从顾旻话中听出羡慕。他喝了酒,又稍微吹了风,这会儿已经开始意识不清,兀自眨了眨眼,话题转得飞快。
  “对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言蹊坐直了,带着几分孩子气。
  顾旻放慢车速,耐心地问:“什么呀?”
  陆言蹊振振有词:“之遥管我叫爸爸,叫你却是哥哥——凭什么啊?我们两个这不是差辈分了吗?”
  顾旻这次真笑出声了,他觉得这时的陆言蹊斤斤计较分明幼稚,却又说不出的让人想抱住他狠狠地吻。他眼珠一转,忽然余光瞥见一个街边小店,灵光乍现,提议说:“那我叫你陆叔叔就不差辈分,你看行?”
  陆言蹊关键时候脑子灵光,把顾旻的头发一通搓揉:“这个便宜我才不占,胡闹!”
  “陆叔叔。”顾旻正经地喊了一声,尾音故意拖很长。他的声音实在不适合撒娇,但刻意拉长了就显得低哑却慵懒,像猫爪挠心,又痒又喜欢。
  他鬼使神差,被这三个字迷了心窍,搁在顾旻头顶的手指动了动,拂过他细碎的额发,然后轻轻地应下:“……行吧,你喊。”
  逆向而来的车灯映亮了顾旻的脸,陆言蹊一扭头,就看到他眼底的欢愉。这情感让陆言蹊很满足,他不顾有安全带捆着,还要去亲顾旻的侧脸。
  没躲,顾旻目视前方,却歪着身子靠近他,任由他吻上来。
  那一刻他确信,有自己在,顾旻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所谓的诗和远方了。
  “陆叔叔,”顾旻一喊就上瘾,他像凭空小了几岁,比刚遇到时还要不谙世事,“马上就情人节了,我送你一张专辑吧。”
  陆言蹊嗤之以鼻:“反正你都要送,礼物就不能换一个更有意义的吗?”
  顾旻反驳说:“这个很有意义。你听了就懂了。”
  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顾旻过得前所未有地开心,以至于他重新开工时没有半分不满,认真地配合工作,把效率提高了好几倍。
  情人节如约而至,顾旻的新专辑——同时也是第一张全原创专辑——正式上市。名字起得很怪,叫《八封书信与一首情歌》。有心人看出,这好像是仿造了聂鲁达的那本著名诗集的标题才这么起的。
  发行当天他和陆言蹊在一家空中旋转餐厅吃饭,卡座外有隔离带挡着,他们位置靠窗,一探头就能从百米的落地窗看见高楼林立的浦西与宽阔江面。
  牛排并没有意料中那么好吃,还做得稍微过了火。顾旻正愤怒地切着,餐厅里放完了一首李斯特钢琴曲,风格一转,突然切成了他的歌。
  “……我靠!谁啊,这餐厅还能点歌?”他差点被刀叉切到手,无比怨念地一抬头,陆言蹊笑得无比玩味,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顾旻想拿水泼他,陆言蹊却正色道:“情人节快乐,借花献佛,这边音响质量很好。”
  他哑然失笑,没法和陆言蹊再计较,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推给陆言蹊:“其实我也准备了礼物。”
  说这话时顾旻耳根逐渐变粉了,陆言蹊看着可爱,很想上手摸一摸。但他到底忍住了,低头拆开那个盒子。
  四四方方的包装,颜色明亮却不算太花哨,里头是个玻璃制品。陆言蹊拖着底座拿起来看了一圈,指尖碰到开关,稍微一扣就打开来——
  音乐叮咚如流水,畅快地从金属小部件之间淌进耳廓。顶上的玻璃球中有树有石,落英缤纷,像一个即将到来的烂漫三月。
  陆言蹊无奈地摇头:“正好换了我办公室那个小人……你什么时候买的?”
  顾旻说:“你穿过几条街去洗手间的时候。这个里面风景好看,曲子也别致,我打听过是小樽当地一个艺术家创作的。想找他买个版权,看能不能以后用在编曲里,我给你写一首情歌,你的铃声该换了。”
  那首钢琴曲陪了陆言蹊一千多个日夜,他把玩着八音盒,忽然见景致中的细节,好似暗藏他的名字。陆言蹊不由得感慨,顾旻玩起花样来他自叹弗如。
  专辑发售后反响很好。
  歌都是顾旻写的,除了他和苏夙那首合唱,剩余八首的内容能串成一个故事,书信体,都是“我”写给“你”。顾旻写了篇随笔,装订在歌词本的最后一页,解释了这张专辑的来龙去脉,只是没点名“情歌”指的哪一首。
  首周销量创了顾旻个人的记录,网上纷纷猜测他到底写的哪首是标明的情歌,觉得哪首都像,又都不像,朦胧却暗潮涌动,说不出的隐晦暧昧。
  实体专辑的发行是限量的,因为第二周数字专辑就上市了。比起实体专辑,这张数字专辑没有那篇随笔,却额外赠送了一段独白音频。这手段是楼陌想的,她做媒体这行多年,深谙怎么营销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不出光华的宣发所料,数字专辑销量不断上涨。不少人只是路人粉,20块钱又不贵,就买来听听,结果却因为高质量的歌被彻底圈死。
  此前顾旻的歌在乐评界毁誉参半,这回却是赞赏大大地超出了批评。他最大的毛病——没有辨识度高的风格——在这张专辑中得到了跨越式的进步,所有的歌或轻快,或舒缓,有的激烈有的平静,表达的主题不尽相同,乐曲风格却十分一致。
  这种一致虽然看上去太过刻意算计,但总比之前大杂烩似的二专更有整体感。
  “南飞”“雁过”“不系舟”“晴方好”……这些歌名都从古诗词中拿来,旋律却不是中国风。听来仿佛有画面,春来秋去,夏雨冬霜,踽踽独行过山高水长,天远海阔,终于在某个港湾遇见一片白帆。
  放在最后的那首歌里唱,“以背影抱拥至死别或生离,还好有你成为我最好风景。”
  顾旻的人气达到了出道以来的顶峰。他沉寂了快一年,总是像打酱油一般出现又突然消失,现在终于正式回归。
  他咬着吸管喝奶茶,刷了刷几个社交网站上对这张专辑的评价,对着大部分好评笑弯了眼,长腿一伸,在陆言蹊背上踢了两脚:“你听过了没?”
  “没听过那天我专门买了去餐厅点歌,傻啊你?”他说,正兢兢业业地削一个橙子,“我发现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还敢踢人了?”
  顾旻装没听到,给陆言蹊念一段评论:“有个叫‘红花小棉袄’的网友说,‘这张专辑让我很惊喜,每首歌统一的编曲形式是他歌里没见过的。当中我最喜欢的是《饮歌》,虽然调子好像和以前那首《南有乔木》一样带点忧郁,但歌词却非常甜,有种遇见一生所爱的感觉,再次猜想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言蹊“噫”了一声,把橙子干净利落地切成八瓣,伸手抢了顾旻的奶茶:“这么专业,像我这种俗人只会说好听——跳什么跳,奶茶里都是香精,吃水果!”
  被他强行塞了一盘橙子,顾旻委屈地盘腿坐在长沙发上,目光可怜地望向那杯才喝了1/3的奶茶:“香精招你惹你了?还有,不用在脸上贴金了,我没多少铁粉,像你妈那样的,出专辑或者巡演了才跳出来说是粉丝……”
  “香精长胖——什么‘你妈’,那以后也是你妈。”陆言蹊嘬着那杯奶茶,无视了顾旻的委屈巴巴,“专辑发完,是不是又要巡演了?”
  顾旻吃橙子时塞得腮帮鼓鼓的,声音就含糊得闷:“不知道,最早也要等年底了,估计中途有一些拼盘和con,剩下跑点通告。非要走的话,我尽量不离太久。”
  陆言蹊大度地说:“没事,你去吧,趁着这几年多多赚钱养家。”
  顾旻不发表任何意见,良久把橙子往茶几上一搁,才慢悠悠地说:“我一去就十天半个月,然后你好找年轻漂亮的小明星,是吧?嫌没意思了?看腻了对吧,我知道——啊!”
  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陆言蹊重重地把奶茶一放,朝他扑过去按在了沙发上,不由分说地堵住了顾旻的嘴,一通乱七八糟地亲吻。他微微喘气,双唇分开,手伸进针织衫的下摆摸到裤腰往下褪。
  “没看腻,”他那句是玩笑,陆言蹊却说得认真,“你是我的宝贝,一辈子都看不腻。”
  他俯下身,从顾旻眼中看见湖光山色,不由得吻上他的眼睫。顾旻双手环抱陆言蹊的脖子,身体交叠,压力却只让人安心。
  陆言蹊的亲吻离他很近,落在脸颊上,像一片悠悠的羽毛。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莫须有的绯闻:“你跟我说说,《南有乔木》到底写给谁的?”
  顾旻闭上眼,听他们的心跳声,短暂地沉默了。
  那年他二十二,在解约和继续忍气吞声中反复拉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独自一人留在北京的冬夜里。
  机缘巧合,他被学弟约去某间livehouse唱了三首歌,离开时已经凌晨,街上车流变少,雪停了,北京晴朗的夜空看不见星星。
  他在站台等车,思考是坐通宵的公交还是打滴滴,被夜风吹得鼻尖失去了知觉,从站台的广告位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然后某个人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突兀地出现,摇下车窗,朝他笑笑说:“小同学,没听完你最后的歌,为表歉意,送你一程吧?”
  这人问了他很多东西,送他回家,递给他一张名片,要他择木而栖。
  小区门口,风好似渐渐地平息了,宁谧的冬夜,圣诞近在咫尺,到处都有红白相间的圣诞老人和绿色的、挂满礼物的树,看上去热热闹闹,顾旻也感受到很久不曾遇见的安心。
  苍穹底下,他还说:“会再见的。”
  第二天有人送来一捧害他过敏的红玫瑰,阴差阳错的误会,像他们不合时宜的开始。
  这些回忆在脑海里不断翻涌,顾旻歪在陆言蹊怀里,听他在耳边念叨,不依不饶想要个答案,懒洋洋地抚过他的脸,凑上去亲他的眼睛:“写给你。”
  “不光《南有乔木》,还有别的,好多首。”顾旻在他的愣怔中轻声说,指尖揉着陆言蹊耳垂上一颗痣,“都写给你——想到你我就有说不完的话,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讲,只好全部写进歌里,希望你能听见。”
  汉之广矣不可泳的无边距离,放不下时过境迁的牵肠挂肚,点燃诗行照亮归程的铭心刻骨,还有……“偏心一生等你”。
  顾旻凑在他耳边,宛如梦呓般的声音:“言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漫长的一生里,他们就算朝夕相处也不过一千个日夜,比起永恒的银河与宇宙更不过是弹指瞬息。可这个世界那么大,相遇的概率是奇迹,相爱也无法预知,能够坦坦荡荡地说一句“爱”好似已经很奢侈了。
  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这个星球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枚尘埃,正因这样,才更想把握时间,让短暂一生不留遗憾。
  陆言蹊因他的话前所未有地心动,只觉得近在咫尺的这人哪里都好看,满腔热忱快要溢出来,囿于言语表达的匮乏,只得身体力行地证明一番。
  “顾旻同学,”陆言蹊倒在沙发里,让顾旻趴在自己身上,拿一条毯子把两个人裹起来,严肃地一边摸顾旻头毛一边说,“问你一个问题。”
  顾旻刚被他狠狠地翻来覆去一遭,手指都懒得动,从鼻腔里“唔”了声,示意有话快说。
  墙上的挂钟走过整点,陆言蹊说:“很久很久以前我问过你同样的话,那时候你没说要还是不要——你愿意以后给陆之遥小朋友当小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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