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教授们大多上了年纪,这番惊吓太过严重,恐怕得开些安眠的药,否则今晚估计会做噩梦。
顾怀有些后悔让他们都跟了过来。
沈明烛看不见,可他大概猜出了眼前是什么局面。
“明烛,”沈敬安的手还在颤抖,“你的防护系统,确实有用,是不是?”
沈明烛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拿了下来,仰头看着他,认认真真:“我保证,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恢复光明,沈明烛只来得及看到血液飞溅染红了地面,又被沈敬安蒙住了眼睛。
“别看。”他很坚持。
沈明烛应了一声,用带了些安慰的语气乖巧道:“我没看见。”
沈敬安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元帅,他看到过残肢遍野,也亲手按下过发射按钮,看着人的□□在炮弹的冲击下碎裂。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对这样的场景感到恐惧,更加不会为敌人的血肉动容。
可这一幕,还是成为了他的梦魇。
教授们没顾怀想象得那样脆弱,他们吐完就好了许多,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惊惶。
那惊惶并非是因为眼前这幅骇人画面,而是……
他们仓皇抬头四处寻觅,直到眼神捕捉到沈明烛好好站着的身影,才觉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落到了实处。
“首长,”陈良翰急匆匆地大步走近:“杨越死了……”
他说完才注意到沈明烛也在,而这个话题不适合未成年听,于是紧急把剩下的字眼咽了回去。
他方才就在现场,躲得快,但衣服上还是不慎沾染了血迹和细小肉块,如同这个凶案现场的碎尸凶手。
沈敬安捂住沈明烛的眼睛退后了两步,不赞同地看着陈良翰。
陈良翰尴尬地笑了笑:“我先去换件衣服。”
“我们也换个地方吧。”顾怀边说着,边也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沈明烛。
直到亲眼看见,他们才真正清晰意识到芯片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沈明烛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它其实可怕极了。
发生时那样突然,没给他们一点准备的时间;效果那样干脆,连收尸的余地都没有。
而这样的芯片,沈明烛脑子里也有一块。
——他就是顶着这样随时可能到来的惨烈死亡,没有任何犹豫站在哈迪斯的对立面,对着他们温文而笑,递给他们一项又一项闻所未闻的发明成果。
顾怀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他只能一遍遍看向被蒙着眼睛的沈明烛,确认他的平安。
等走到闻不到血腥味的地方,沈敬安才放下手。
“对不起。”沈明烛神色懊恼:“我应该给他也准备一个防护系统的。”
还有去换衣服还没回来的陈良翰,假如有防护系统就不会被波及到了。
他就应该给所有人都准备防护系统。
他才来研究院不到一周,光顾着给教授们讲营养液的原理,和他们一起建立营养液生产线,还没来得及普及防护系统。
但沈明烛知道他其实是松懈了,他知道自己可以更快的,他明明是可以挤得出时间的。
是他懈怠了,是他偷懒了。
顾怀揉了揉他的脑袋:“假如总能料事于先,那你就是神了。可是你又不是神,你是沈明烛,今天才十五岁,小孩子不要操心太多。”
沈敬安握了握拳头,“杨越的芯片突然被引动,一定是哈迪斯知道他暴露被捕了。杨越被控制起来后没机会向外界传消息,现场还有其他间谍。”
顾怀点了点头:“暗中查探,不要声张,有怀疑的人也以监视为主,不要打草惊蛇。”
免得被哈迪斯察觉后又远程弄死。
沈明烛想了想:“我去一下实验室。”
他说完,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往实验室跑去。
“诶,明烛?”
“你慢点。”
顾怀连忙招了招手,示意正跟在他们身边的军队分出几个人去保护沈明烛。
黎砚青故作头疼:“这孩子,总想一出是一出。”
然而眼神里分明满是温和笑意。
顾怀也是无奈摇头,而后他看向沈敬安:“杨越死得突然,有问出什么吗?”
沈敬安不自觉摸了摸光脑,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去会议室说吧。”
*
会议室里。
沈敬安在光脑上选择了投影模式,给他们播放经由陈良翰剪辑过的视频。
已经换好衣服过来的陈良翰轻咳一声。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一看画面开始时杨越的状态,就知道前面应该还有一段。
他们瞥了陈良翰一眼,装作看不出来。
“被植入芯片的人,这辈子生死都在组织掌控之中。”
“你们也别想着取出,没用的,芯片搭载了自毁程序。”
“明烛自三岁起,被你们拐走之后,就一直在哈迪斯?”
“哈哈哈哈哈,沈敬安,你是不知道,你儿子沈明烛真是一条好狗。”
如同一个冰块被投入滚烫的油锅,发出好大一声刺耳长鸣,然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整个房间死气沉沉,像一座坟墓。
沈敬安已经听过一次,但听第二次并没让他好受一点,相反,他有了更长的时间去思量、去体会沈明烛的童年。
他突然想起黎砚青无数次抱怨沈明烛不会爱惜自己,于是他觉得悲哀。
沈明烛大抵已经习惯了受伤、习惯了痛苦,习惯了做一切决定前都先赌上性命。
可他习惯不了。
他看一次,就死一次。
在这个会议室里,他重复着死去活来。
第95章
沈明烛从实验室出来, 发现周围有些安静。
他在实验室里至少待了五个小时,往日里恨不得住在实验室的教授们都还没回来。
门口站岗的军人朝他敬了一个礼:“沈先生,首长他们在隔壁楼的会议室开会。”
“噢, ”沈明烛问:“我可以去吗?”
“当然,首长指示过,您跟我来。”军人站在沈明烛右前方为他引路。
沈明烛收好刚做出来的成果,慢吞吞跟在后面。
什么会议能开五个小时还没结束?看来事情真的很棘手。
会议室大门紧闭。
往常这么长时间的会议中途都会安排餐食或是茶歇,毕竟高强度的头脑风暴消耗总是更快。但是现在有营养液,着实方便了他们的工作。
军人敲了敲门:“报告, 沈先生来了。”
会议室并不是完全隔音,外面要随时能听到里面人的指令, 里面人也要能听到外面的动静,才不至于发生意外。
可毕竟聊得多是机密, 是以除非有意提高音量, 否则是听不到声音的。
但在军人这话落下之后,里头突然传来一阵慌乱声响,夹杂着椅子被拖动的刺鸣声、调整姿势时不小心踹到桌腿的撞击声……
门外的军人神色一凛, 再度敲了敲门, “首长?”
幸而杂乱声很快平复下来。
顾怀环顾一周, 见周围人都做好了准备正襟危坐,没发现会暴露他们所谈内容的东西,他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请进。”
会议门被推开,沈明烛探头探脑:“你们怎么了?看上去好严肃。”
“没事。”沈敬安欲盖弥彰地将戴了光脑的右手往后藏了藏,挤出一个微笑:“明烛刚从实验室出来吗?怎么不去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就好了。”
——不敢让沈明烛知道,他们窥探到了他的过往。
教授们眼神闪躲,面对眼前这个如同松风水月、仙露明珠一般的少年, 忽然就难以避免生出了强烈的心虚感。
不敢抬头,不敢看,因为有些人的苦难不能直视。
不敢张口,不敢说,因为语言在此刻全都苍白无力。
凭什么是沈明烛?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为什么受苦的偏偏是沈明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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