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萧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燕枝负责选秀之事,并且说他丑,说他蠢,说他贱,要他按照自己的反面来选秀。
从前的萧篡手拿选秀名册,在燕枝的亲眼注视下,在燕枝的名字后面,批下“下下等”几个大字。
一个一个场景闪过。
萧篡就像是一个能够任意穿梭时空的恶鬼,带着燕枝,在天地之间,随意穿梭。
萧篡不曾徇私,每个场景,他都攥紧拳头,对着自己重重一拳。
燕枝整个人都颤抖着,同样抬起手,狠狠地将他推开,让他闭嘴!
“我只是送两个迷路的小姑娘回营帐而已!”
“为什么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说我丑?说我贱?”
“萧篡,是你自己把我的名字写在选秀名册上的,不是我自己写上去的!”
“你已经知道我是‘下下等’了,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是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的,是你让我误以为你想让我参加选秀,是你让我误以为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什么都没做错!”
“是你一直在捉弄我!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燕枝,对不起。”
萧篡还是这句话,一直都是这句话。
从前的太极殿里。
萧篡手里拿着纸笔,提笔沾墨,把“下下等”三个字涂黑,准备重新批注。
可就在这时,燕枝抬手,一把夺过萧篡手里的纸笔。
他咬着牙,用力将选秀名册扯开,扯散,撕碎。
“萧篡,我不是你的奴婢了,也不是你的男宠了。”
“我是‘上等’,还是‘下等’,用不着你来评!”
“也用不着你来写!”
燕枝扬起手,将名册碎片丢在萧篡面前,丢在两个人周身。
一张张、一片片碎纸片,飘洒而下。
燕枝站着,萧篡跪着。
碎纸竟如鹅毛大雪一般,要将两个人掩埋。
就在这漫天大雪之中,燕枝看着萧篡,轻轻地开了口——
“剧情……回溯。”
不就是剧情回溯吗?
他也学会了。
一瞬间,狂风卷起大雪。
天地倒转,碎纸飞升。
燕枝站在倒转的天地之间,高高地举起手:“剧情回溯!”
萧篡则闭上眼睛,任由燕枝使用自己的权力,支配自己的积分,包括自己的所有。
只是不知道,燕枝现在想去哪里。
*
狭长阴暗的走廊里,不见天日,一片漆黑。
望不见入口,也望不见尽头。
“滴答”一声,似乎有水滴从墙上落下,滴在萧篡面上。
冰凉的触感,腥臭的气味,教萧篡回过神来。
他心中悚然一惊,赶忙环顾四周,喊了一声:“燕枝!”
燕枝在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燕枝走了吗?燕枝不打他了吗?
燕枝呢?燕枝……
就在这时,燕枝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萧篡,闭上眼睛。”
燕枝还在就好,燕枝还在就好。
萧篡松了口气,听话地闭上眼睛。
只要燕枝还在他身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可以被燕枝打,可以被燕枝骂。
可以被燕枝带到各种地方,去经受燕枝想让他经受的一切。
只要燕枝……
下一刻,燕枝竟牵起了他的手。
萧篡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燕枝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温温热热的,就这样覆在他的手上。
是梦吗?还是……
萧篡下意识想睁开眼睛,看看牵着他的人是不是燕枝。
又下一刻,他听见燕枝的声音。
“闭上眼睛。”
“好。”
萧篡赶忙重新闭上眼睛,不看也没关系,他能听到,也能嗅到。
听到燕枝平缓的呼吸声,嗅到燕枝身上软和的气味。
燕枝牵着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把他带进了什么地方里。
萧篡看不见,也不想去看。
他跟着燕枝走就是了。
只要燕枝在就好了。
就在这时,燕枝轻声问:“你的链子呢?”
“链子!”萧篡赶忙弯下腰,低下头,“在这里!燕枝,狗链子在这里!”
燕枝伸出手,指尖碰上链子,用力收紧,轻轻一拽。
萧篡踉跄一步,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靠近燕枝。
在燕枝面前,他从来不做防备,他甚至希望燕枝拽得用力一些,他好直接扑在燕枝身上。
可是燕枝拽着链子,把链子扯出来,似乎把链子挂在了什么东西上。
萧篡直觉不对,想要睁开眼睛,却又被燕枝的命令制住,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皱了皱眉头,仔细嗅了嗅风中的气味。
燕枝的气味越来越淡,这里潮湿腥臭的气味却越来越浓。
说明燕枝离他越来越远。
紧跟着,“哐当”一声巨响——
萧篡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燕枝站在黑暗尽头,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拽住牢房门。
一瞬间,萧篡醒悟过来!
这里是净身房!这里是净身房的牢房!
是燕枝待过的净身房!是他关过燕枝的净身房!
燕枝站在牢房外,两只手拽着牢房门,在萧篡面前——
关门!
牢房大门,一寸一寸地关上。
燕枝的脸,也一寸一寸地消失在门后面。
眼见着燕枝要抛下他、丢下他,萧篡彻底慌了。
他面色惨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燕枝!”
萧篡厉声嘶吼,正要冲上前。
可他刚迈开一步,就被脖颈上的链子狠狠地扯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净身房的墙上。
他再次往前,再次被链子拽回去。
“燕枝!燕枝!别丢下我!”
萧篡像是一头野狼,又像是一头即将被抛弃的野狗。
就算脖颈上挂着铁链,就算面前横亘着铁笼。
就算撞得鼻青脸肿,就算撞得头破血流。
他照样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嘶吼着,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冲,一次又一次地往前扑。
他只想要留下燕枝!他只要燕枝!
“燕枝!燕枝——”
一声嘶吼,声声泣血,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
燕枝不为所动,垂下眼睛,绝情地将牢房门关上,“咔哒”一声,扣上铜锁。
门扇隔绝了萧篡的嘶吼与挣扎。
燕枝低下头,整个人软了下去,倒在门上,额头贴着门扇,竟轻轻地笑出声来。
真好。
他竟然也把萧篡关进净身房里了。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在萧篡说要把他阉掉的时候,在萧篡把他丢进净身房的时候,在萧篡在榻上掐着他,逼迫他说“喜欢陛下”的时候。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凭什么只有萧篡能把他关进这里?
凭什么?凭什么?!
燕枝笑着,笑声穿透门扇石壁,传进萧篡耳里。
听见他笑了,萧篡反倒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望着黑暗尽头,燕枝所在的方向。
好,燕枝没走就好,燕枝高兴就好。
他被锁起来也没关系,他被阉掉也没关系。
他带燕枝过来,不就是为了让燕枝高兴吗?
现在燕枝笑了,他也该笑才对。
他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萧篡扯了扯嘴角,跟着燕枝一起,笑出声来。
挂在身上的链子摇晃,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要燕枝高兴……那就好。
一门之隔。
燕枝笑着,萧篡陪着他笑。
“哈哈哈!”
燕枝笑着笑着,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怀。
直到他的笑声里,夹杂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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