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年暗自思忖,“这样,待会你到车里拿两包果脯送去给徐微与,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火器。”
他正吩咐着,冷不丁左肩膀上多了点重量。李豫年还以为二福又犯傻了,把湿毛巾搭他肩上自己去送果脯,皱眉扭头——一只指甲缝里凝着干涸血痕的灰白老手映进了他眼中。
不等李豫年反应,巨力突然自他脑后传来。李豫年心跳倏然漏了一拍,电光石火之间,他双手撑住溪流边想借力起身,但身后的东西根本不给他机会。
“哗!”
在那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李豫年看清了水面中的倒影。
刘贵川?!
他的头好端端的摆在脖子上,低头的动作异常僵硬,脸色灰白发青,两只眼睛跟纸人似的,唯独嘴唇血红,朝两边大大咧开。但那不是一个笑,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出来的怪异表情。有东西希望他笑。
李豫年脑中一片空白。刘贵川?刘贵川的尸体是他看着搬上车的,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身后?
冰冷的水迫不及待地涌入鼻腔口腔,李豫年耳边全是哗哗声响。水流前所未有地湍急,如同有生命一般急切地想要治他于死地。
救命!
救我!
伥鬼按着活人的脑袋一下一下用力,让李豫年的头一下一下撞击水底圆石。血快速与水混合,搅开一片淡红。
死!
去死!
……你死了,我就不会被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不好啦!少爷落水啦!”
“快来人啊!少爷落水了!”
声音传进车厢,正在闭目养神的徐微与睁开眼睛,难得露出了几分困惑。这一片区域一到冬季只有几条浅得可怜的小溪,李豫年能“落水”?他在闹什么?
陈妈也是一副狐疑的样子,在徐微与的默许下,中年妇人半站起来撩开车窗帘布。
“呀!”陈妈脸色变了变。
李豫年挑的地方离路边只有两三米,侧对车窗,因此两人能看得很清楚。只见李家那些下人七手八脚地将李豫年从水里拽起来,把他的头往上掰查看伤势。才抬起来,李豫年就是狠狠一低头,嘭一声将面前的伙计撞出鼻血。
“少爷?”下人捂着鼻子讷讷叫道。
……
李豫年抬起头,目眦欲裂,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他又是狠狠一低头。
隔着几米,徐微与都仿佛听到了那可怖的骨骼错位声。
怎么会这样?
李豫年第三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的嘴朝两边咧开,古怪又讨好地扯出了一个笑。
【看啊微与,即便我死了……】
徐微与的唇线绷得笔直,呼吸都放轻了,远处喧哗吵闹,此方车厢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空气中仿佛酝酿着某种怪异的迟疑。
李忌的手臂攀在徐微与身上,两只手皆如同绳索一般整个圈住了徐微与,脖颈比常人多几节似的拧到了徐微与脸侧。
他和徐微与头挨着头一起看着李家人救李豫年,片刻后,黑眼珠由中央向左偏,挪到眼角。靠近徐微与的那只几乎贴到了徐微与脸上。
【我突然想起来母亲死前给我准备过一份彩礼,不知道如今还剩多少。等回去以后我们好好找找,找到的都带回来,给你穿用。】
徐微与听不见他的声音,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车窗,似是有些心神不宁。
【有一套青绿色的短褂马面裙特别好看。我小时候皮,把蜡油滴在上面,灼掉了色,还被打了一顿。】
【微与穿给我看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走亲访友结束,明天争取日六~~
第109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尸身
日头西斜。因着昨天才下过雨的缘故,一丝一缕的雾气从土面上升起弥漫在空气中,逐渐在低处聚成横条。它们本该被夕阳染成明黄色,但也不知道是太厚了还是田头的树丛太过茂密,站在李家门前望去,只见一片昏黑。
黄立瑛揪着手帕,踮脚看远处。
“……怎么还没回来啊。”
孙姨婆扶着她,“夫人别着急,少爷这次去临安办的事难,指不定遇上点什么耽搁了。”
她话音都没落地,黄立瑛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扭头训斥,“呸。什么叫遇上点什么?豫年这一趟必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孙姨婆一怔,赶紧点头哈腰找补,“是是,我真是糊涂了,少爷这趟肯定顺利。估么着是昨天才下过雨,路上泥泞,车轮陷了。”
黄立瑛脸色稍霁,吸了口气放过这茬。孙姨婆见她不计较,笑着说俏皮话,希望能把主子哄高兴。
正此时,远处小路尽头隐隐约约多出了几个黑点。黄立瑛年轻的时候爱绣花,现在年纪上来了,看远处常常看不清。她不确定地眯起眼睛往前走了几步,见黑点逐渐扩大,面上一喜,回手拽住孙姨婆。
“那是不是咱家的车?”
“——是,是!”孙姨婆也露出喜色,“排头赶车的还是小二子嘞。”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黄立瑛念了一句,快步朝正门走去。孙姨婆一面扶着她一面跟小丫头交代。
“快去议事堂找太老爷、老爷,跟他们说少爷回来了。”
“是。”
黄立瑛是下边的徽州人,未出阁时家里也是地主,因此裹了一双小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孙姨婆生怕她摔了,紧赶慢赶地,“夫人,您慢点,少爷又不会飞了。”
“上一次回来,我听小二子说李忌的那个男妻放话要打豫年。李忌那小子的秉性我清楚,他娶进门的人,必定难缠。更何况还是个男的。”
黄立瑛抓着孙姨婆低声说,“我不要荣华富贵,我就豫年一个孩子,哪怕家里倒了败了,我的嫁妆也够养他。我只要他平平安安。”
说着,两人走到了正门前,看门的家丁给黄立瑛问好。黄立瑛摆手示意他们快点过去。那头,七八辆马车碾过草叶碎石,徐徐停在空旷处。
孙姨婆悄悄探头,向自己儿子孙二福招了招。孙二福虽然是个傻的,但对主子忠心,对父母孝顺,孙姨婆总共五个孩子,最心疼的就是他。
只是——往日里看见自己亲娘来接他,孙二福总会傻呵呵地咧开嘴笑,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他紧绷着一张脸,目光闪烁,根本不敢和黄立瑛对视。不仅是他,所有从车上跳下来的李家下人都异常沉默。
……这是怎么了?
黄立瑛狐疑地挑起眉。她疑心是李忌的那个男妻手段了得,短短几天就将家里这些打手收拾了一遍。她想了想,没急着上前,两只手插在暖炉里抬着下巴站在原地。
七辆马车停稳,黄立瑛不动声色地打量过所有,很快就分辨出前面三辆用桐油布蒙顶的是本家的,后面四辆靛青布蒙顶的她没见过,想来是李忌的家产。
——那小子这些年确实赚了不少,拉车的马都是洋血统的高马。据说这种黑马比蒙古马跑得还快,一匹就要两百大洋,拿银子去买都不一定买的到。
黄立瑛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李老爷子的亲哥哥还在地方上当差,老丈人的商行每年给大笔分红,加上佃户交的租子,上下十几个城镇谁不知道李家富得流油。
她那年堪堪十六,家里正在找人给她说媒,有个神通广大的媒婆某日突然跑上门来说李家的夫人带着女儿下来买棉纱,问她父母想不想见一面。父母大喜过望,点头如捣蒜,慌忙张罗起来,连院子里都撒了新土。
黄立瑛那时没见过什么世面,家里的下人叫她小姐,外面的戏班子也给她磕头讨赏,她就以为自己家就是大富贵的人家。因此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有点不情愿。
下午两点,难得簪了花母亲冲进房间,喜气洋洋地把她拉出门。黄立瑛到现在都记得母亲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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