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229)

　　季满庭看了唐九容一眼，见对方看上去颇为镇定，便点了点头道：“行，你们去。”

　　唐九容毕竟也在这修真界混了一段时间，甚至有半年是在混乱的大罗山，对于打听事这种任务早已驾轻就熟，她找了那个卖卷轴的商铺，开口便问：“有去方壶的卷轴么？”

　　那店家道：“有的。”

　　唐九容疑惑道：“前两天来买的时候，不是还没有么？”

　　店家道：“前两天有人把这卷轴全买了，所以没有，现在当然进货了啊。”

　　居然有人买了所有去方壶的卷轴？那人是只买了这家店的，还是这驿站所有卖卷轴的店铺的呢？

　　唐九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只给了店家一些钱后，问：“你还记得来买去方壶的卷轴的人中，有个这样的人么？”

　　她边如此说着，边拿出了苏轻雪的画像，这画像说是画像，其实和照片差不多，是直接通过她们脑海中的形象幻化出来的。

　　店家点头：“有点印象。”

　　“那这人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呢？”

　　店家道：“这我不知道，她们出了驿站，我又看不见她们，你去问门口的守卫，他们可能知道。”

　　唐九容给了店家一些钱，又走到门口，门口的守卫看起来铁面无私，得了些高品质的灵石后态度也顿时和蔼起来，道：“我有些印象，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们是好几个人么？”

　　守卫道：“有三个人，其中一位大概是主人，戴着兜帽，看不见样子。”

　　唐九容惊讶地想，原来苏轻雪是做了某人的护卫。

　　她还想再问，守卫中首领模样的人却过来打断了，一脸警惕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九容笑道：“问问路。”

　　她指着护卫说的苏轻雪离开的方向，问：“向这个方向走，最近的城镇是哪里呢？”

　　护卫道：“是东井。”

　　离了守卫，顾银盼道：“这样真的能找到苏轻雪么？她虽然往这个方向走，却也不一定就去了那个叫东井的地方啊。”

　　唐九容道：“过去看看也没什么。”

　　这么说完，她却见顾银盼仍旧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道：“有什么问题么，你可以直说。”

　　她想顾银盼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但到底是几千年的大妖了，对于这些事，说不定还是比她更老道些。

　　顾银盼仰头看着唐九容，眼睛像是星辰一般睁得大大的，她的欲言又止里带着羞赧，叫唐九容一头雾水。

　　然后唐九容听到顾银盼说：“我虽然也可爱，但其实是不是更美丽？”

　　唐九容：“……”

　　实在没想到是在在意这个。

　　唐九容卡了一下壳，顾银盼就也觉得羞耻了，立刻就想赶快跑掉，唐九容便拉住她的手臂，道：“你说的没错。”

　　季满庭和靳顺娷站在暗处，靳顺娷见唐九容和顾银盼突然拉拉扯扯，不禁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问出了什么，就开始玩闹起来了。”

　　季满庭道：“她们还年轻。”

　　靳顺娷看了季满庭一眼，似乎对她能说出这种话来感到不可思议，半晌道：“你评价的这个对象，只有一个人。”

　　季满庭想了想，发现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确实只想到了唐九容。

　　至于顾银盼嘛……

　　她于是补充道：“我是说心态还年轻。”

　　靳顺娷若有所指：“你也可以年轻些。”

　　季满庭当没听懂：“她们过来了。”

　　两人牵着手过来，到了众人跟前，依依不舍把手松开了，唐九容把打听到的事说了之后，众人便决定前往东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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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井是南方七宿之首，不过现实中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不过是个小村庄而已。”

　　柔姬像是觉得好笑一般的边说边笑起来。

　　就算是修仙者，当然也会感到身心的疲惫，看到村庄，他们便休整一番。

　　苏轻雪望着街上的行人，涂山仍在她脑海中喋喋不休，但不知为何，最近她不再为对方的声音感到烦躁了。

　　【我想你应该小心一些，有时候你感到莫名的平静，并不是正常的事情。】

　　苏轻雪讥讽她——【你还是想想自己正不正常，你好像太不平静了。】

　　讥讽完，苏轻雪又有点后悔，她其实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涂山并没有受到这讥讽的影响，她仍然语气平淡，仿佛循循善诱——【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实话，我从不屑于说谎话，我曾告诉过你，你最好不要以为尚飞花和你相遇的时候是个白痴，她就真的是个白痴，她是全天下最聪明，最狠毒，最自私的大妖。】

　　苏轻雪气的捏紧了拳头，她讨厌涂山侮辱尚飞花，可是就算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也毫无办法。

　　柔姬举到嘴边的茶杯一顿，问：“你怎么了？”

　　苏轻雪勉强控制情绪：“没什么。”

　　柔姬道：“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我很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

　　不能苏轻雪回答，柔姬又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突然地说一句很奇怪，所以我希望你先了解了解我，也许你听了我的故事，会想和我成为朋友。”

　　天色暗下来，临街的茶楼上点起了灯，这灯并非火光，而是琉璃一般奶白色的宝石，点亮时如同月辉一般。

　　这是东井的特产，名叫月宫之华，是种矿石。

　　木质的阁楼上飘荡着混合的茶香，柔姬缓缓道来，语调轻缓悠长，如在说一个传说故事。

　　“我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出生时，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因为我的母亲是偷偷生下我的，她是个下人，被主人侵犯怀了孕，不敢说出来，就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了。”

　　“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母亲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侍卫，把我归于一场不体面的厮混，我就入了奴籍，作为一个奴隶长到了五岁。”

　　“五岁的时候，人人都说，我和主人长得太像了，我有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四肢，端正的五官——哈，你别觉得我在自吹自擂，我们那的仆从，还真没有长得很端正的，包括我的母亲，我在仆从之中，实在太过显眼了，以至于我的父亲从路边经过，竟然指着我说，你不是从人，你是谁。”

　　“他说我不是从人，我就绝不是从人了，第二天，就有人把我带走，他们从我手臂取血，我看见自己流出血来，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我看见过从人被活活打死，流出血来，凄惨哭喊，直到没有力气。后来我知道是要验证我与父亲是否有血缘关系，如此过了几日，我就有了单独的院子，成了小姐了。”

　　“话虽如此，我的兄弟姐妹们仍是瞧不起我，认为我流着卑贱的血脉，不配和他们平起平坐。”

　　说到这的时候，柔姬问苏轻雪有什么感想。

　　苏轻雪说不上来，大概因为是在听故事的过程中她也不断地在走神，涂山也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故事。

　　——【尚飞花为了炼制法器，曾涂了十座城，那是数百万人，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你说我也不会，当然，无关紧要的人，我也是不在意的，不过若是朋友呢？又或者爱人？啄山阻止她，被她关在方壶，洞阳宫掌门本是她的好友，只是因为多说了几句，便被她灭了满门。】

　　——【你以为我在说谎？我没必要说话，修真界的人提起方壶神君，有谁不胆战心惊？】

　　——【你真不在意这些？你也曾是个人类，是个正道修士，你竟能无动于衷么？】

　　那都是为了修行。苏轻雪想。

　　何况她本就是大妖，她不去害人，想也是会有人来害她的。

　　她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她便悚然一惊地发现，她到底还是信了涂山的话。

　　这个时候柔姬问她的感想，苏轻雪便情不自禁地问：“你身世曲折，那么曾害过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