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害怕极了(40)

　　就像是林钟远习惯使用的冰块一样冷。

　　一切定格在林钟远垂眸望向他的瞬间，神情宁静，藏着未尽之语的双唇微张着，像是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

　　化作永恒的面容上不见痛楚，没有犹豫，更无畏惧，就连唯一或许存在过的泪珠也被刹那蒸发。

　　他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定睛望去，试图在林钟远最终的神情中找到一点留恋与不舍。

　　却只瞧见一双安然赴死的眼，和说过歉意的双唇。

　　阳光下，巨大的晶核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彩，落在遍地的腐肉断肢上，照不进傅深白的眼底。

　　“骗子。”

　　……

　　丧尸皇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传闻却有着各种版本。

　　有人说，他随着晶核化的林钟远殉情了。

　　也有人说，他在那时就和林钟远一起死了。

　　但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于是人们推测着，他是再次陷入了沉睡，也许多年之后，会再次苏醒，带来新的灭世之灾。

　　无论如何，曾经被末日洗礼的土地，因林钟远的死亡而换来了长达百年的平静。

　　中华大地上，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少，像是被神眷顾着，那些丧尸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减少，消失。

　　当人们发现时，往往只剩下那些丧尸的碎肢，脑子里的晶核早已挖走。

　　也许林钟远没有死，而是以新的姿态隐居在世间，为人们守护一方和平——这样的传言也是有的。

　　基地广场上，一个稍大的水晶雕像矗立在那里，从眉眼到发丝，都是当初那救世主的模样。

　　雕像有着剔透的美，微笑着，神情悲悯，犹如赐福于大地的神明。

　　那是个仿制品，依照着人们记忆中的林钟远雕刻而成。雕像的脚下，时常有几只颇为凶恶的猫猫狗狗聚在那里，赶也赶不走。

　　雕像的下方，刻着一行字。

　　【谨以此像纪念人类的英雄：林钟远】

　　【他以生命为人类敲响警钟，唤醒人们的理智，让真相重现于世，熄灭人心中恐慌与仇恨的火焰。】

　　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们说，直到英雄献祭生命，直到雷雨骤停，人们才恍然从极端的情绪中清醒，看到最初的真相。

　　原来真相是那么明显的东西，原来证据随处可见，却又被人们视而不见。

　　战争、伤亡、与无尽的仇视是可以被避免的，如果不是那位英雄的牺牲，人们也许永远不会停止征战。

　　如果不是林钟远的牺牲，人们也不会早早发现丧尸正在进化，已经逐渐成为新的生命种群，具备着无需借助外界帮助的超强学习、协作、沟通能力，从而提前做出应对，避免被进化的丧尸群打到措手不及。

　　有孩子问起，真正的林钟远去了哪里？

　　到了这个问题，人们的答案倒是一致，真正的林钟远，全身都化作了最坚硬璀璨的晶核，被他最爱的人带走了。

　　因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垂眸注视的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丧尸皇。

　　而将来的百年、千年时光中，他将如愿以偿，就这样永久地注视下去，直到丧尸皇也迎来自己寿命的终结。

　　……

　　遥远的、无人知晓的废城中，清凉的河水浇灌而下，为盛放的花海送去水分。

　　穿着黑衣的男子缓步走在花丛中的小路上，一步步来到了某个晶莹的雕像面前。

　　仔细一看，那雕像竟是比他矮了半头的，栩栩如生地站着，发丝仿佛正被风吹动，微张的口中像要说出什么，又来不及说完。

　　在雕像的脚下，也堆放着数以千计的晶核，铺成晶莹的沙堆。

　　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同样因转化失败而通体都化作晶核的动物肢体，都是些小型的仓鼠、麻雀、小鱼。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成功。体内负伤严重的生命被转化，最终会存活失败、化作晶核的概率，仍然是百分之百。

　　男人将一个松鼠形状的晶核再次扔进那一堆中，从旁边拿出柔软的布，将雕像身上的灰尘、花粉，一点点扫去，清理干净。

　　啪嗒。

　　一个小东西忽然掉了下来，被他精准接住。

　　是一只很小的仓鼠，睁着豆豆眼，一时愣住了。

　　它又摔下来了。

　　多少年过去，依然不死心，想要像一开始那样爬到林钟远的头顶晒太阳，肩头也可以，但每次都是费力爬了一半，就会因为晶核太滑而掉下来。

　　男人叹了口气，还是将仓鼠举起，放在了雕像的头顶。

　　小仓鼠心满意足地摊平了自己，闭上豆豆眼，在阳光下睡起了午觉。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挪动了旁边的躺椅，在雕像的旁边坐下休息。

　　躺椅上放着一个小本子，硌着了他的后背，男人将本子从身后拿出，随意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微微泛黄的纸面上，清秀的字体写道：

　　【我爱他如生命，至死不渝。】

　　…………

　　……

　　“嘀——”

　　“宿主林钟远，世界任务已结束，积分结算中——”

　　“根据系统保密算法，宿主林钟远在本次世界中表现优异，赚取铭记值共计40万分。”

　　“现支付额外奖励，空间站休息时间720小时，记忆清洗包一个……”

　　纯白的空间里，林钟远闭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很久没有动弹，像是睡着了。

　　系统在旁边化作球形的实体，绕着它的宿主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宿主……你睡了吗？”

　　林钟远没理他。

　　“四十万铭记值诶！换算下来就是四十万积分！宿主，债务全清啦，破纪录！”

　　555努力用欢欣鼓舞的声音说着，试图让它疲惫的宿主高兴一点。

　　它能检测到，宿主没有睡着的。

　　“宿主宿主，你要不要试试这次的奖励包啊……可以消除上一个世界的记忆，这样会不会好过一点？”

　　终于，林钟远动了。

　　他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系统的提议，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宿主……”

　　“我记得还有另一个道具，可以调整记忆中的时间感。”

　　林钟远缓慢坐起身，平静地看向身旁的系统，“买那个给我吧，那个就足够了。”

　　道具名为时间轴，也是系统商城里常驻的积分道具，不贵也不便宜，一万就能买到。

　　这也是林钟远过去就常用的，不会影响人的记忆，但会让人产生明显的时间沉淀感，明明是发生在上一秒的事，一觉醒来，就会感觉已经过去的百年。

　　百年的时间流逝感，会为他模糊之前的所有记忆，淡化相应的情绪，只要不刻意去想，就不会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能有效保护宿主们的精神状态，不至于太容易疯掉，也能让他不至于频繁地想起过去。

　　林钟远买下了道具，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药丸。

　　系统555端来一杯温水，似乎还在担忧着，一声声叫着宿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安抚。

　　他接过水杯，没有急着喝，而是忽然问了一句，

　　“我那四十万积分，怎么来的？”

　　“就是，就是通过公式算出来的呗……”

　　林钟远抬头，浅淡的眼眸里微微发凉，盯在系统555的身上，“他呢？”

　　“他最后是寿终正寝的，没有再出事了，真的，宿主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其实可以调出那个位面的后续情况给宿主看看的，人类发展的很好，丧尸皇也没和人起冲突啦，丧尸也逐渐绝迹……”

　　“那就好。”

　　林钟远拿起药丸，仰头咽了下去，“555，最后再帮我一个小忙……”

　　“好哒宿主，宿主睡个好觉吧。”

　　555用圆滚滚的身体扶着林钟远躺好，又变出一个毛绒毯子，给他慢慢盖好，只露出脑袋。

　　等待林钟远熟睡，555才躲到了远处，反复计算铭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