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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但求一死(62)

作者:鸽苏拉 时间:2023-09-26 10:59:37 标签:强强 江湖 穿书 无CP

  她又低头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一个汉子揭帘从后屋出来,看到苏试,忙小步趋前,殷殷问道:“这位客人,来点什么?”

  这汉子面貌平平无奇,属于长得眼熟,却记不住的那一类。只唇角边新生着个大脓包,为他增添了几分独特风姿。

  苏试翻了一页书卷道:“有什么都来点。”

  那脓包汉子憨笑道:“菜都是新摘的,保准爽脆。稍等一会儿,马上给您做好。”

  他为苏试将桌子好一通抹擦,将毛巾重新搭上了肩。又转头对那妇人低呵道:

  “哭什么哭,少给客人添晦气。”

  他虽然脸板得紧,声音也压得低、粗,语气却并不厉害。

  “……”

  那妇人却气恼地背过身去,虽然不再哭出声了,也不看他。

  ——两人看来倒像是普通的恩爱夫妻一般。

  那汉子看她静静地抹眼泪,叹了口气钻进了后屋,看来是做菜去了。

  果然一会儿便传来哗哗啦啦唰唰唰的洗菜声,紧接着便是噼噼啪啪哆哆哆的砍菜声。

  “荆州街卒葛清,十分勇敢,自颈以下,遍刺白居易舍人诗。成式与荆客陈至叫他来观看,叫他自己解释图案意思。他连背上的也能记住,背过手去指一一指出。探到‘不是此花偏爱菊’处,则有一人持杯临菊丛。又问:‘黄夹缬林寒有叶’在哪里?则指一树,树上挂织锦,锦上花纹绝细。凡刻三十余首,体无完肤,陈至称他为‘白舍人行诗图’也。”

  苏试读到“体无完肤”四字,不禁莞尔一笑。

  “……”

  那妇人听到他读书,便回过身来,有点纳闷地看他。

  苏试见她没听懂,指尖往回拨了几页,又说了一则道:

  “一士人死后见了冥王,自称饱学,博古通今。王偶撒一屁,士即进词云:‘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

  之味……’”

  这回那妇人可听懂了,不待他说完,便禁不住“噗嗤”一笑,把含在眼睛里的泪花都笑破了。她忙拿手帕蘸蘸眼角。

  看到她笑,苏试也微微一笑。

  那妇人一愣,忙又转过身去。恰逢那脓包汉子隔屋喊道:

  “越娘!”

  ——炒菜要得有人添柴火、拉风箱才行,一个人可干不了。

  “哎!”

  那妇人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整一番裙裾,低头快步走,掀帘向后堂去了。

  晚饭都简素。

  是常见的农家菜,诸如韭黄炒鸡蛋、盐巴煮毛豆之类。

  苏试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辨不准确。

  晚上,他便在这青帘小酒家里投宿。

  夜深深,窗外草丛里,蟋蟀鸣如潮,蛙声如鼓。

  翠帐映着飘灯。

  蚊帐里,苏试穿着白袷衣卧床,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双细银筷子,腰枕边搁着个银碟。

  ——读书使人犯困,他习惯于读到打瞌睡之际,立刻释卷而眠。

  只见他一心二用,懒散地览几句古文,听得耳边传来“嗡嗡”声,立刻辨声出手。那双银筷子闪过光泽,往空中一探,便立时间夹住了一只小乌黑。

  他也不去看,只将夹住的小乌黑,往那银盘中一点。

  原来那小乌黑是一只来吸血的蚊子,盘中已横陈了好些蚊子尸。

  又,苏试恰读到方孝孺的一篇《蚊对》,只见其上写道:

  “天台生为暑热而苦,夜卧布帐中,童子持扇扬于前,觉得舒适便睡了。久之,童子亦睡,投扇倚床,其音如雷。生惊醒,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臂刺肉,扑腿袭面。(天台生)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血腥味也。大愕,不知所措。蹴(踢)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急起索烛照……”

  读到“抱膝而坐”他忍不住一笑,又读到“发尽竖,肌肉/欲颤”不禁笑出声,最后读到“蹴童子”处,便撇开书不去看,先笑一会儿再说。

  他自己也知道笑点是有些奇怪。

  苏试正待再看,便听见对楼茅屋里传来一段夫妻夜话——

  “也不知道我的阿毛现在怎么样了,要是真的被送入小倌馆……”越娘说着说着,又开始垂泪。

  “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攒钱要紧……”那脓包汉子宽慰道。

  “钱,哪来那么多钱!今天一百两,明天一百五!现在过去多少月了?你拿什么还?你看看你造的孽!”她捶打男人的胸膛。

  “是,都是我不好!是我蠢!才害得阿毛被抓走当了抵押!”那汉子也砰砰捶打自己的胸膛,“怪我!都怪我!欠了这么多钱,连累了你,连累了阿毛!我该死!我真该死!”

  “也不能怪你,娘病了,就算真的药石无效,做儿女又怎能撒手不管?总算她拉拔了你这么多年,叫她走得体面些,也是应该的。”那妇人忍泪道,“都是金危楼欺负你目不识丁,才骗你签下那借据……”

  那脓包汉子也不禁冒出热泪,抱住妇人道:“越娘,你别难受,我明天就去把阿毛抢回来!”

  “金缕衣的东家,是好惹的吗?上次老张头在赌局上识破庄家出老千,反被里面的打手活活打断了腿。你靠什么去抢回阿毛?你不要命了吗?”

  ——原来前阵子,这男人的老娘病倒了,为了医药和丧葬花了大笔费用,不得已向城中大户去借了钱,不想因为不识字,被骗着借了高利贷,自然难以还清。那人又是个好龙阳的,便以此为借口,抢走了夫妇两人的儿子作为抵押。

  两夫妻相顾无语,都只是默默泪垂。

  心里都道:想必是演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古文部分与原文不完全类同,为了方便作了修改

 

第五十七章 珍珠馒头

  晨鸡初鸣。

  太阳出来照散晨雾, 翠树像是用笔饱蘸颜料新画的, 还未曾干透。

  一头早起的牛吃草,从田的这头, 吃到了那头。

  苏试在茅屋前取清溪水漱齿洁面。溪水清凉,使人心中为之一爽。

  溪对岸, 从草堆里钻出来的一只狸花猫也蹲坐下,尾巴卷绕着, 低头舔了几口溪水,举起一只前爪也搓起面来。

  一人一猫的影儿相对落在溪水中,粼粼。

  苏试见了, 向前伸出手。

  那狸花猫警惕地抬头, 但见两者距离尚远, 便不以为意,继续舔舔爪子,搓搓脸。

  苏试两指相捏, 在水面一弹。

  便有大颗水珠飞出水面, 直向狸花猫弹去。甫一轻触, 那狸花猫便如遭重击, 倏然间、猛然间、毫无缓冲地腾飞出去,仿佛是一颗球被一双手抛了出去般,弹到花丛里,把蝴蝶都惊飞了——它身子僵绷绷的,皮毛炸成撮,飞出去的时候还瞪大懵懂而惊恐的眼睛望着苏试。

  苏试拂一拂衣上尘, 施施然入屋去了。

  那名唤越娘的妇女已在垆边惯常坐的地方了,她的一双眼睛是红肿着的。见到苏试掀帘进来,便问道:

  “要喝酒么?”

  声音瓮瓮的。

  她问话时低着头,下意识地将脸微微向肩后撇去,怕叫人看见似的。

  其实大可不必。

  苏试浑似没看见。

  他看来是个性情温淡的人,其实不大瞧人——他很少主动去注意别人。

  若得他一瞥,便可算相识了。

  “不了,谢谢。”

  他又坐下,他又看书。

  是一首词,《最高楼吾危矣》。辛弃疾自己在词下解释道:

  “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

  (我请求辞官归隐,儿子以田产没有置办为由阻止我,于是写了这首词骂他。)

  那妇人觑着他,心想:

  他又要说笑话哄她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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