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流之路(33)

　　“还能去哪儿？”齐寻宇仿佛听了个不痛不痒的笑话，朝着反方向走，身影渐渐被夜色淹没，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去换个口味呗。”

　　齐警宇拧了拧眉，没再说什么，留下车尾气，扬长而去。

　　没了齐警宇这个搅屎棍热络气氛，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渝怕齐警宇再提厕所那档子事，望着绚烂的街景和热闹的人群，有点坐立不安。

　　然而齐警宇对此只字未提。

　　过了一会儿，车速慢了下来，只听齐警宇沉稳有力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响起。

　　“要下去走走吗？”他手指向窗外。

　　沈渝抬起脸，顺着齐警宇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入眼是一排修剪平整的花坛，花坛后面是绵延到视线开外的高耸的围墙，越过围墙，可以看到一栋具有对称美的老式建筑，前有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左右各有一栋规模稍小的副建筑楼。此刻，夜幕降临，高楼上亮着明亮的灯光，就像点缀夜空的繁星，美丽极了。

　　“还记得是哪儿吗？”齐警宇找地方停好车。

　　沈渝怎么可能忘记？里面的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曾是他少年时光的见证。

　　“怎么来学校了？”

　　齐警宇仰着下巴，淡淡地说：“吃撑了。”

　　沈渝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冷笑话打出负分：“……”

　　“散散步。”说着，齐警宇熄了火，拔下钥匙率先下了车。

　　沈渝只好跟上去，“去学校里面散步？”瞧了一眼戒备森严的门卫，沈渝对齐警宇的提议打上一个问号，“咱能进得去吗？”

　　渝中一向纪律严明，不允许学生私自外出，更不允许外校人随意进出校园。现在正是学生上晚自习的时间，他俩没有许可证，更没有熟识的老师或学生来带进学校，保卫处的大爷肯定不会让他们两个闲杂人放着好好的马路不压，溜进学校踩塑胶跑道。

　　然而齐警宇压根没想从正门进，他带着沈渝绕了一圈，来到操场的后方。

　　望着面前这面伤痕累累的墙，沈渝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年沈渝刚满十七岁，带着一丝青涩和懵懂，从高二生正式升为高三备考生。

　　成绩优异的他升上高三后，毫无意外获得了全体课题组的关注和大力培养，老师们都觉得他有能力成为渝中中学这次高考最响亮的招牌，都对他寄予厚望。同一届的学生以他为目标，发起挑战，学弟学妹们以他为榜样，希望和他一样优秀。

　　作为高三考生代表的沈渝经常出现在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上宣读学习感言，带头组织学习小组，同时他也是学生会工作的主力军，包揽了学校晚会的主持工作。

　　那时候的沈渝浑身散发着闪耀的光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校园男神，渝中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伴随着名气的上升，沈渝拥有了络绎不绝的追求者，抽屉里总有看不完的情书，午后广播听众点播的情歌长时间被他喜欢的那首《橘子汽水》霸占，同班同学也经常向他抱怨又有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沈渝成绩顶尖，品貌非凡，没有人能抗拒他灿烂的笑容。就像当年沈渝的同桌说的那样：喜欢上沈渝可以有一百个理由，不喜欢他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喜欢你。

　　沈渝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人的告白，礼物和情书都会原路送回，和异性会保持合适的距离。

　　当然，追求者中也不乏有被拒后仍然疯狂的。

　　有一段时间，沈渝代表学校和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参加在北城举办的全国数学竞赛。在北城，他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回来后却发现学校足球场后方从左到右第三面墙却遭了殃。

　　它和其他墙面出自同一工期，同一承包商聘请的同一工人的同一双手下，单从外观上看，没什么不同，可却有坊间传言，那面墙有股魔力，只要对着它许愿，并且留下手印，就可以实现。

　　证据就是，他们观察发现强运加身的沈渝经常一个人站在那里，手按着墙面，嘴唇一开一合，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什么，每次去的时候愁容满面，离开时却是笑容满面，并且过一段时间就会听到有关沈渝的好消息。

　　真假尚且无法辨别，偷偷前往魔法墙许愿的学生却是源源不断，有告白的，有哭诉的，最多的还是希望自己能金榜题名的。明明是离谱到不能再离谱的谣言，一时竟成了一处热门的风景，大家都开始信起了玄学。

　　刚开始还是轻轻在上面签个名，或者按个手掌印，发展到后面，不知又是谁带头留下脚印，说是面积更大，愿望更灵。就算再坚固的墙也经不住这群毛头小子和丫头们的折磨，没过多久，墙面就开始产生了裂痕，再然后就在一个雷电轰鸣，大雨倾盆的夜晚，无辜的墙终于受不了折磨轰然倒塌。

　　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校方不得不重新填补。然而新砌的砖墙照样躲不过这群许愿人的魔脚。

　　砌了又倒，倒了又砌，就这样，久而久之，考前对着许愿墙许愿成了渝中不成文的传统，而学校对此专门设置了一个岗位，聘请经验老道的工人师傅进行每日检查维修。

　　听完‘许愿墙’的由来，齐警宇冷不丁了问了个问题，“那你答应过他们的告白吗？”

　　沈渝还以为他会问他当年到底对墙说了什么，莫名松了口气，说道：“没有。当时每天能把老师给的卷子做完就够呛，哪有时间去偷懒谈恋爱。”

　　齐警宇并没有满意沈渝的回复，过了一会儿，他冷沉着一张脸，望着沈渝说：“黄钦瑜呢？”

　　“我记得你是15届的，没想到连你也听说过她的名字。”提到绯闻女友黄钦瑜，沈渝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注意着齐警宇的表情，回答得有点迟疑，“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所以关系比较亲，也因为这个，她比我还烦恼，听说当时很多人误会她和我的关系，害得她找不到男朋友。”

　　“那你对她呢？”齐警宇步步紧逼，继续问，“你喜欢她吗？”

　　他的提问过于直白，沈渝愣住了。

　　“你喜欢她吗？”齐警宇又问。

　　不是喜欢过，而是喜欢。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沈渝昂首，瞧着挂在天边的圆月，抿了抿嘴，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人都去国外这么多年了……早就没联系了……”

　　万般言语尽在不言中。

　　齐警宇却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抓住沈渝的手，注视着他：“别喜欢她！”

　　沈渝吃痛地说：“不喜欢她……你先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你不喜欢他。”齐警宇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沈渝沐浴在月色中的脸庞，下意识举起手，覆上那双不知望向何处，明亮透净的眸子，嘴唇微微颤抖，目光中带着哀伤：“你只能喜欢我……”

　　“……”沈渝没办法回答，他觉得齐警宇大概染上了失心疯，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情绪失控。

　　他看不到齐警宇痛苦的表情，也看不到齐警宇眼里近乎悲切的神色。他的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上上下下在齐警宇手心挠痒。

　　挠在手上，痒在心头。

　　冗长的安静后，齐警宇松开手，在沈渝还没睁开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紧紧抓住沈渝不知所措的手，克制地说：“我想在这里亲你。”

　　四下无人，只有夜色作伴。

　　没等沈渝同意，齐警宇附身就要采取行动。

　　随着齐警宇身体的贴近，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沈渝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他背抵墙面，不得不直面齐警宇带有侵略性的视线。此刻齐警宇眼里早已没了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情/欲。

　　两人经常做/爱，却很少接吻。沈渝眼神闪烁，下意识想要躲避即将贴上来的薄唇，“不是要散步吗？”慌张中，他用力推开了齐警宇的胸膛，“再过一会他们该下课了。”

　　唇没落下来，齐警宇依然紧紧握住沈渝的手腕。

　　沈渝刚才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