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盏(17)

　　孟易站在了原地。

　　小球场的夜晚原本鸦雀无声，彭争却用三倍的肺活量喊出了某个该被“哔—”的词汇，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他迅速捂住了嘴。

　　有点羞耻。

　　他见孟易没动，试图找补回来：“我的意思是，你属鸡是吧？”他后半句说得很慢，生怕嘴一瓢说成“你是属鸡吧”，那样孟易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孟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当再没有多余的变化时，他走出了小篮球场。

　　“诶？怎么走了？”彭争大喊，“教我扣篮啊！”

　　“没门儿！”

　　高三的日子如同流水一般滑过，悄无声息中就过了半个月，这期间他们参加了一模和大大小小的考试，孟易在专心致志的复习状态中重新回到了年级前十的位置，彭争吃了孟易牌记忆面包获得了学霸加成，排名竟然翻了一番，如果把大榜分成八份，他已经成功跻身倒数第三块里了。

　　这期间孟易查了查校考成绩，三所学校拿下两所，成功把帝都美院从理想变为现实，他看着外面逐渐抽新芽的树，觉得生活有望，岁月静好，未来可期。

　　转眼到了清明假期，学校给高三生放一天假，消息还没被班主任官宣就不胫而走，在愁云惨淡的班级里炸开了锅。

　　“放假了我要在家睡一整天！”姚婷婷兴奋地说，“彭彭你呢？有计划吗？”

　　“没有，”彭争默写着古文说道，“背题。”

　　“这是你的台词吗？”姚婷婷说，“不过你这次考试进步真的很大，你爸妈会有奖励吗？”

　　听到奖励彭争愣了愣，想了一会笑笑说：“可能有吧。”

　　晚上在小篮球场，彭争又穿上了34号球衣，孟易条件反射地转身想走，被彭争一把拽了回来。

　　“别躲了孟教练，你的徒儿在等着你。”

　　孟易回过头：“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动作，你怎么就非跟扣篮过不去呢？”他抬手往彭争身上比划了一下，“多有难度啊！”

　　“我这人就爱做有难度的事，不然多没劲儿，”彭争说，“再说了，”他指了指球衣，“他不也会扣篮吗？”

　　“你跟人家能比吗，万一受伤了呢，这么关键的时刻……”孟易说。

　　“我就是想试试，就当考试进步给我的奖励了。”彭争一脸真诚。

　　孟易看着他没说话，彭争接着说：“你就给我演示一遍，我照葫芦画瓢，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可以吗孟教练？”

　　孟易长叹口气：“行，你说了算。”说着拿球走到半场，朝彭争摆了摆手说，“让让，别耽误我起飞。”

　　彭争退到场边，孟易站在三分线外一侧弯腰运球，眼睛盯着篮筐，似乎在测算着自己与目标的距离，思考着该用多大的力和多少起跳高度，像个即将捕猎的豹子。

　　没一会，彭争就看见孟易脚下动了动，从线外侧跑了个弧线来到篮下，猛一起跳，手中的球像粘在手上，随着他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嘭的一声扣了进去。

　　破烂的球架难以承受地晃了晃，螺丝螺帽发出抗议的声响，孟易落地之后把球揽在手里，彭争瞪着大眼睛看得出神，等到孟易走到他面前才反应过来，噼里啪啦地鼓起掌。

　　“太帅了太帅了！”彭争痴汉脸，“我也要试试！”

　　孟易不放心，叮嘱他：“你头一回，先试试简单的吧，”孟易又给他演示了一个双手暴扣的动作，“这个没什么技巧，也不用跑动太多，你就尽量往高了跳就行。”

　　“落地的时候记得曲膝，能缓冲压力，如果实在够不到就放弃，别硬扛。”

　　彭争在脑海中模拟了下一整套动作，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他瞅了一圈不知道该从哪出发，孟易用脚点了点地，“从这开始。”

　　彭争曲膝前倾，眼睛紧紧盯着篮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孟易刚才是这样的，学就完了。

　　“运球啊！”孟易提醒他。

　　“啊，哦。”彭争如梦方醒，开始一下一下拍着球，只要从这里冲到篮筐下面，再一起跳，双手把球放进篮筐里就行了，非常简单。

　　他做好准备，脚下用力，跑了出去。

　　彭争一直对自己某些方面的运动能力很有自信，比如在爆发力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算得上是胖子中的佼佼者。

　　他以离弦的箭一般速度冲出去，都能感觉到耳边的风正呼呼往后灌，不到两秒的功夫他就冲到篮下，找到那个起跳的点之后双脚爆发一跃而起！

　　向前冲的惯性瞬间给了他一个强大的作用力，他觉得有人在脚底推了他一下，从前需要仰望的篮筐霎时到了眼前，得分触手可及。

　　我操！这弹跳可以啊！孟易在心里一声惊呼，没想到彭争的运动能力并没有被脂肪埋没。

　　此时的彭争迅速作出反应，他双手握球举起，对准篮筐重重地扣了进去！

　　“漂亮！”孟易没忍住喊了出来，这简直是今天最大的惊喜，彭争作为一个篮球小白，竟然完成了双手暴扣这个许多人渴望不可及的动作！

　　简直天赋异禀！

　　这个人还是他的徒弟，名师出高徒，自己也跟着沾了光！

　　他正美滋滋地沉浸在老师父的欣慰中，他的徒儿却来了一个现实版的挂筐，双手抓住铁环，双脚用力抬起，将他上午那一套完完整整地学了去。

　　“彭争下来！”孟易朝他喊，“架子不结实！”

　　彭争其实没想挂的，他扣完之后听到孟易那声“漂亮”，脑子里突然闪过孟易上午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没抓到还好，一抓到就有点不敢放开，再让他跳下去就更难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把脚用力抬高。

　　这时，一阵撕裂折断的声音响起，挂在篮筐上的彭争明显感觉到了一震，他也顾不上害怕，撒开篮筐蹦到了地上。

　　落地之后他本能地往场边跑，等回头一看，篮球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前倾，一声巨响之后，头朝下栽在了地上！

第12章 闯祸了

　　天塌地陷，尘土飞扬。

　　孟易偏着头避灰，几秒之后，他放开校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原本陈旧但还能用的篮球架已经四分五裂，架子管被连根拔起，篮板部分是块塑料板，已经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摔得粉碎，后方支架也被扭曲得七零八落，场面凄惨且震撼。

　　这个架子虽然老旧，但如果单纯地只被投篮刺激的话还是能存活一阵子，但今天彭争凭借一己之力，把原本就拧不严实的底部螺丝彻底从水泥地面拔了出来。

　　他往对面看过去，发现彭争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猜到开头没猜到结局的样子，孟易扫了眼他身上的球衣，觉得他这偶像真是选对了。

　　就照着人家的路子来的吧。

　　还没来得及细想，孟易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保安听见动静赶过来了，见到这个场景和彭争的穿着，他们能说出多难听的话孟易已经能够想像到。

　　他一边翻过残垣断壁一边朝彭争喊：“把球衣脱了，快！”

　　彭争还傻站着没回过神，见到孟易冲过来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样。

　　“听见没，快点脱下来给我！”孟易着急地说。

　　“哦……”彭争听懂了指令后抓着领子扯掉衣服，孟易一把抢过看都没看就套在了自己身上。

　　衣摆刚垂下来，保安就进来了。

　　“哎我妈！这咋成这样了呢？”保安大概四十来岁，一张口带出一股子东北味儿。

　　“这你……你俩整地啊？”保安大哥震惊地看向他俩，彭争维持着豆豆眼的表情立在一旁，孟易则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大哥，没忍住扣了个篮。”

　　“啥……扣啥篮呐能扣成这样？”大哥估计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结巴的说都不会话了，他看着孟易身上的球衣，又瞅了瞅彭争，“你扣的啊？”他问的是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