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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113)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扯远了。
  回归当前。
  郁容微闭眼,感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畅,适才一点压抑的情绪渐渐淡去,心情宁静。
  大脑不停轴地转动,反复推敲着针对阿福患得小儿梅疮的施治方案。
  诚如他安抚聂暄之词,阿福的情况根治虽难,不幸中的万幸是其处在早期症状,不至无药可救的境地。
  心思渐渐清明。
  郁容遂去了隔壁“消毒间”——这是他给王府作布局调整时,顺带着人准备好的——给自己消毒换了衣服,直去前院的药房。
  点药的时机虽一时拿不准,但首先采用内攻积毒之法,却是不会有错的。
  郁容从系统药典里翻出对症的方剂,又摒除了以毒攻毒之法,选用了胡麻丸。
  阿福到底太小,须慎用急猛之剂。
  胡麻丸的药性相对温和。
  胡麻仁,解内生虚热,其滋养肝肾,对脾肺也有益处,针对婴儿的先天虚弱有改善之效。
  再者苦参,常用于湿毒引起的疮疡疥癣等。
  另有甘菊花、石菖蒲等,皆可治热病、化湿解毒。
  一时之间来不及制备丸剂。
  再则以阿福的月份,吞服药丸也有些为难,郁容走去药房的一路,经过精斟细酌,对原方作了调整,加减了几味药,改成更适合喂食婴儿的汤剂。
  就是汤药太难喝。
  苦涩夹酸,怪味入口,惹得小孩哇哇大哭。郁容不为所动,坚持将一小碗的汤汁喂完。
  另一头,早得了吩咐的女使,将给阿福暂住的“隔离间”布置妥当。
  梅毒感染性强,在婴儿康复前,隔离是必不可少的举措。
  郁容不但隔离了阿福,因着自己每日要给小孩诊治,为杜绝毫厘之疏忽,以防止不小心将病毒“带”出隔离区,将病传染给了其他人,果断也把自己隔离在同一个院子。
  梅疮极难治。好在有系统相助,严格遵循拟定的最优治疗方案,一个月内或可能将阿福治愈。
  后续再观察数日,郁容定了四十天的隔离期限,应是足矣。
  于他而言,就是换了个更小的地方宅,没什么大影响。
  且正好趁着这难得“清净”的时机,在给小孩治病之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入虚拟空间,而不必顾忌总是“昏睡不醒”,平白惹得聂昕之担心了。
  郁容想得好,事实操作时遇到一点儿小麻烦。
  聂昕之义正言辞地表示他会不放心,不如他跟着一起隔离,也好担个帮手。
  郁容听了,当然不愿意,这家伙明明忙得要死好麽!
  于是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终于说通了脑子犯轴的家伙。
  聂暄免不了被追着揍。
  搞得郁容着实不好意思。
  不承想,聂暄愧疚得很,觉得自己救人之举太欠思虑,给大家添了这般麻烦,赶着郁容自我隔离前,真诚而恳切地道歉,同样请求一起好帮上点忙。
  郁容哭笑不得。
  不愧是俩兄弟,在捣蛋方面出奇一致地……熊!
  便婉言辞绝了聂暄的心意。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人本是应当之举,至于说添麻烦,这一声“容哥”总不能让阳煦兄白唤的吧?
  经由一点小小的折腾,郁容便与活死院里的两名医者,一起被“关进”隔离开的小院。
  两名医者一是长于治疮癣的,一人专精于儿科,医术皆算得上乘。
  他们丰富的经验积累,弥补了年轻大夫的一些不足。
  三名医者共同研究着阿福的病情,经过一番争议,终是在辩证论治方面达成一致。  
  “苓连栀柏清其雷龙之火……四路救应……”
  是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清医家陈复正《幼幼集成》中,针对梅疮所提出的一种药攻之法。
  阿福的情况与其上所描述的比较接近,且他们现时所采取的治法,也与这书上所建议的如出一辙。
  郁容忍不住细细翻阅,也好寻找些许灵感。
  今日难得休息,他既没有进系统空间“实习”,现实中阿福也有另二人照顾,便在调配完了点药杏霜之后,寻了老树荫,边乘着凉、边翻看着大量小儿病症方面的典籍。
  “笃笃”声响起。
  郁容循声看向一个奇特的小门。
  小门后有一尺大小的通道,连通着小院与外界。
  通道设着精妙的木机关,许进不许出,外头的人可以借机关将不是太大件的物品,投入到小院里。
  郁容搁下书卷,打开小门,果不其然是有人朝这里投放“物资”。
  与前些回不一样,这一次送入的不是什么生活物品,或者装着药材的小药箱,而是……
  郁容拿起一幅画轴,好奇地展开一看——
  田园风光图?
  细看才发现,画中所画的,是青帘的田野。
  阡陌交通,鲜花满径,看着比现实多了一份桃源仙境的梦幻。
  郁容有些懵。
  画是好画,但这是几个意思……他不懂。
  视线不自觉地移到绘画者的落款处,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聂昕之的私印。
  郁容惊讶地瞪大眼,这画居然是兄长画的吗?
  真真是厉害啊。
  再看草书题词:陌上花开。
  心里自然而然接过一句“可缓缓归矣”。
  郁容旋即黑线了。
  那家伙,不就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天没出去嘛,就这样迫不及待“委婉”提醒他了?
  但……用“陌上花开”真的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吐槽了一通,什么惊叹啊赞赏的心情都打水漂了。
  郁容手上翼翼小心地将画轴卷好,这时目光落在了那个极小巧的小木盒子上。
  怀着微妙的期待,他打开了盒子。
  咦?
  是一本……画册?
  兄长画的吗?
  便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
  郁容顿时瞪圆了眼。
  这色气满满的……
  春.宫图!关键是画的主角……不提也罢。
  反复看了又看,确认落款者是聂昕之的大名没错。
  搞个什么幺蛾子!
  几日不见,兄长就要上墙揭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Nonononothing 散步的蜗牛的雷
    
1.9

  客观地说, 这春.宫图画得真不错,足具艺术感。
  与坊间流行的画法不一样, 画中不见露骨的描绘, 甚者人物的衣服都没褪尽……
  将掩半遮的,令人遐想无限。
  可说是情.色而非色.情了。
  春.光绮丽,不见粗俗。
  偏偏让人脸红耳赤, 心脏不由得砰砰疾跳,只觉热血偾张、口干舌燥。
  郁容看在眼里,也是耳热心跳快,气急!
  兄长他真是……
  真是,欺负人!!
  画的都是啥玩意儿?!
  他有像画中人那样给里给气的吗, 整得跟小妖精似的。
  不对!
  他绝不承认画里的是他郁容。
  自我催眠。
  不气,不气。
  郁容微微笑着, 翻阅完了相当厚的一本画册——
  憋不住了, 还是好气。
  兄长到底有多闲,一连画了足足四十张图。
  脑洞简直碎裂天了,小剧场比他这个现代人的还丰富,四十幅画里就不见有重复的场景与……姿势咳咳。
  边看边吐槽, 郁容不知不觉还真将这本春.宫图册子看完了。
  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己, 遂是一阵恶寒。
  想想吧——
  青天白日的, 他和兄长在卷舒的云朵中交颈相靡……
  郁容恨不得现在就跑出院子,揪着他家兄长的衣襟使劲摇晃:
  爱脑补你就一个人偷偷歪歪吧,做啥子想不开, 非得画出来让他知道啊!
  最气人的是,他郁容全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乏有袒胸露臂的时候;
  兄长作为另一个主角,从头到尾皆衣装齐整。
  ——每一个场景换一套装束,从战场戎衣,到逆鸧卫“军装”,乃至嗣王冕服,再换平民款的布衣方巾……不知情的当他是在“靠死普莱”呢!
  不要太双标。
  郁容愤愤不平地想道:
  有本事下回现实中做那档子事,兄长他也别脱衣服!
  看着看着,恼意渐消,想生气也提不起什么劲。
  大概是一连四十张图太容易洗脑了,或者被聂昕之堪称奇葩的脑洞给囧到。
  郁容叹了口气,表示心累。
  合上春.宫图,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院中燃烧着辟温香料的炉鼎上。
  想将画册投入火炉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摇摇头,到底没动手。
  不提画的内容,这些画画得是真的好,技艺感觉比长于丹青的杜析更好。
  且,毕竟是兄长的“大作”。
  郁容心里是好气好笑,舍不得真毁了对方的“心血”。
  ……才不承认,他暗搓搓地开始思考,画中某些操作的可行性。
  等解除了隔离,得给这些画作灭菌消毒处理,也好带出去。
  若郁容知晓,他一时的“手软”,导致一千年多后,这本以他作为主角,聂昕之唯一留下的丹青“名作”,被陈列在博物馆由成万上亿人观摩品鉴……
  大概羞恼得恨不能穿越回到这历史的一刻,绝对不会犹豫,将这“传世名作”丢火炉里毁尸灭迹。
  可惜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一失足成千古……名人,只道世事最无常。
  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郁容将画作放回木盒,带到暂歇的卧房藏好。
  遂去“消毒间”打点一番。
  换好衣装,他重新进入到“小郁大夫”的角色当中去。
  阿福的情况其实业已稳定了。
  尽管所耗费的工夫比预定的时间多了几天,好在结果十分乐观。
  不出意外,以杏霜给婴儿点药个两日,这一阶段的治疗便可结束。
  后续观察若无异变,阿福的梅疮即为治愈。
  堪称是一场奇迹。
  郁容一方面心情微松。
  无论如何,他不忍见这样小的孩子遭那般折磨,然后在极度的痛苦中夭折。
  另一方面他又提紧神经。
  可以说,这一回还算顺利的治疗,在一定程度上是有运气因素的;
  哪怕救治晚上个三五天的,情况可能就全然不一样。
  与此同时,阿福虽得以康复,却不代表着如再遇同样的病例,在不借助系统便利的情况下,他凭靠自己的医术,能将人彻底治愈。
  梅疮施治之棘手是个问题,事实是他的技艺仍有待提升。
  又过五天,点药的疗治也告一段落。
  郁容经由系统鉴定,确定阿福内毒尽去、梅疮彻底被根除。
  郁容陡地舒了一口气,浑身倍儿轻松。
  尽管一开始是他主动要求的隔离,但每日紧绷着心情,从早到晚面对一个病魔缠身、自己却不敢百分百确定能治好的小婴儿……精神上的疲倦在所难免。
  不管怎么说,人救回了。
  针对梅疮一症的辩证论治,攒了一份经验,或有所得。
  “容哥!”
  是聂暄欣喜若狂的叫唤:“你终于出来了。”
  郁容默默盯着欢欣鼓舞的青年,只觉得槽多无口,用脚趾头也猜得到,这家伙怎的是这样一副乐疯了的姿态。
  想是,在他被隔离的这段时日里,聂家兄弟俩“玩”得很愉快。
  “很愉快”的聂暄语气悲愤:“若你再不出来,我真怕被老大给搞死了。”
  郁容被逗笑了:“有这么夸张,兄长揍你了?”
  “揍我倒不怕,”聂暄神色夸张,作惊恐状,“他不但每天交待我做不完的功课,还强迫我练那折腾死人的锻体术,没事就把盏儿几个丢给我照看……快被逼疯了。”
  想到盏儿一帮“问题”孩子,郁容忍不住轻咳了声,对阳煦兄的心情颇能理解,便深表同情:“待我去给兄长说一说。”
  聂暄大喜,直点头:“哎,就拜托容哥了。”
  郁容忍俊不禁。
  聂暄将目光投向一名医者怀抱中的婴儿,双眼顿时发亮:“娃娃治好了?我可以抱他了?”
  郁容肯定地应声,见他真真的欢喜,不由补充说明:“仍需长期调理,这孩子体弱身虚,想跟正常人一样健康,怕是得精细着养上三五年……”
  聂暄满不在意地表示:“三五年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听出了其未尽之意,郁容扬扬眉,语带疑虑:“阳煦兄该不是想自己养着这孩子?”
  聂暄点头:“他长亲无德,一旦送回去,只怕白白累了容哥辛苦这一遭。”
  郁容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一个孩子是一条人命,有心收养是好事,怕就怕冲动之下,思虑不周,结果反倒不如人意。
  当然了,只要安置妥当,养就养了,偌大的嗣王府不多一张小小孩的嘴。
  没等年轻大夫再询问,聂暄忽而幽幽地叹起了气。
  郁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阳煦兄一向阳光乐观得很,鲜少见其有沮丧的时候,这会儿怎的……
  聂暄说道:“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养儿育女,小阿福与我颇有因缘,不如成全这一段缘分。”
  郁容更是惊讶了。
  原以为“收养”就是单纯地“收留”加“养着”,不承想,看阳煦兄的意思,这是要认阿福为其子吗?
  “阳煦兄尚未娶妻,何故……”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太着急?”
  聂暄摇头,苦笑:“我这般的破身子,还是莫要耽误好人家的女儿。”
  郁容怔了怔。
  他不是不懂这人的心理。
  老实说,对方的身体状况,真说是什么绝症也不到那样程度,就是……大概是发育不完全罢,以其地位身份,成婚不愁没人嫁,但想要孩子确是没可能的。
  郁容也在默默叹气。
  这种情况,是他也无能为力的。
  以他之医术,所能做的不过是,帮忙调理身体至相对健康的状态。
  想从根本上改造先天的某些东西,却是有心无力。
  便是花上大量贡献度,借系统之助力,也做不到给一个人脱胎换骨。
  如优化身体的丹药,除了系统赠送的、被他吃的那一颗,想在商城上买,不说是否买得起,确是限于位面规则,买了也到不了手。
  聂暄弯了弯嘴角:“成亲太麻烦了,我觉得一个人挺逍遥自在,想去哪也不必牵挂担心着家里。”脸上尽是庆幸,“尤其大户人家,后宅女人争斗的手段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说着用力摇头,“我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绝对不要成亲。”
  郁容闻言,一点儿的小伤感不由化成泡影。
  阳煦兄的内心戏也是很足的麽!
  吐槽完了,他友情建议:“可以只娶一妻,不纳侧房,后宅没多余的人,自然清静。”
  聂暄不以为然:“容哥这你就不懂,这跟后宅有多少人无甚干系。到时候我那妻子,说不准就要盯上你。”
  郁容黑线。
  “你别不信。”聂暄说明,“老大无子,若是……他的王位按理说,可以由我或我的儿子承袭。”
  郁容有些意外,还有这样的规定吗?
  想了想,他问道:“那又如何?”
  聂暄笑了笑,只道:“人心易变。为了家宅安宁,我就不娶妻了。”
  郁容听罢,只觉囧囧的。
  好罢,这些大家族的道道太多,他见识少,确是想象无能。
  “不是说娶妻当娶贤?”郁容忍不住道,“人与人各不相同,阳煦兄何必悲观。”
  这样劝说,倒非觉得不成婚就不正常,不过是希望,聂暄别太顾忌着莫须有的东西,错过了自己的幸福……便是育子艰难,也不代表一定不能成婚的嘛。
  聂暄看他的眼神只差没直白说“天真”了。
  “联姻者,是为两姓之利。”
  所以?
  聂暄摇头摆脑,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容哥毋需想太多,反正我本就不欲娶妻,有个现成的藉口堵人嘴也正合心意。”
  张嘴欲言,郁容突兀想起了先太子妃的极品作为……
  想想兄长的阴影,倏然就默了。
  聂暄便是一出生就没见过其母亲,不代表未曾受到什么影响。
  郁容不再多嘴。
  哪怕阳煦兄口口声声喊着他是哥,实际上年龄比他大,行为处事自有章程,考虑问题想也不失周全。
  拉回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他只想确认一个问题:“阳煦兄确定要收养阿福?”
  聂暄表示:“我也二十郎当好几岁了,挺想知道当爹是什么样的感觉。”
  郁容不由得汗了,才说对方行事周全呢,突然之间咋又变得不靠谱。
  “兄长是什么意思?”
  “老大说,”聂暄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学聂昕之的神态,吐出两个字,“自便。”
  郁容:“……”
  算了,这聂家的兄弟俩爱咋咋地吧,他懒得插手管了。
  目光不自觉地在聂暄与其抱着的小阿福之间打转。
  注意到青年病容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喜爱之色,郁容微微一愣,少刻,也跟着微微笑了:
  看来阳煦兄是真的喜欢阿福。
  兴许,他们确有缘分。
  想想阿福被家里人活埋,若非被聂暄扒坟,如今怕是早……
  聂暄收养这个娃娃,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即便哪日他改变主意想成婚,多一个儿子虽让问题复杂化,但也不至于真的影响到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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