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2)

　　容远眼看着罗盘指针一点点被红色吞没，直到指针根部的最后一小段也变成了滴血般的红。

　　......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天空中，蛇形生物已经飞到了远处，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鸟忽然飞了出来，将那蛇形生物连同周围的小家伙全都一口吞下。大鸟盘旋翱翔，双翼似乎将要覆盖整个天空，但它的身体似乎是半透明的，并不阻碍阳光的照射。

　　远处那灰色的人影也已经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容远眨了眨眼睛，世界似乎都随着他的意愿发生了改变，又变成了那种单调的、苍凉的灰褐色。

　　他忽然转过身，大步朝指针所指的方向走去。

　　容远想明白了。

　　他相信自己。

　　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指针彻底变红对他自己毫无影响，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它所指的方向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之前他听那怪声，觉得像是野兽的嘶鸣。但此刻再回想起来，又觉得像是濒死的人挣扎着发出的最后的求救声。

　　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这种改变视野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他所见到的那些，到底都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容远来不及思考这些，快速赶到之前传来怪声的地方。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只是提高了几分警惕心，径直跑过去，发现前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深坑。他半蹲在坑边，向里看去，只见坑底十几根铁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了一个灰色的矮胖人影。藤蔓把那人大半个身体都包裹起来，缝隙中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容远心中一急，忙跳了下去，伸手抓住那铁黑色藤蔓的时候，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鲁莽了。

　　万一这些藤蔓也朝他缠过来......

　　如此想着，容远身体僵硬。但不知怎么回事，即便在离这藤蔓这样近的时候，他内心还是生不出半点紧张来，好像笃定这些藤蔓不能给自己造成伤害一样。

　　果不其然，容远等待片刻后，那些藤蔓依然如同普通麻绳一样，没有半点反应。他两手抓住藤蔓，三两下把它们从那人身上撕扯开，谨慎地没有加重他的伤势。

　　随着藤蔓一层层被撕开，矮胖人影的身体也一点点出现在他眼前。容远心中忽然泛起不好的感觉来。

　　那灰色的......不是外衣，而是一根根清晰可辨的灰色短毛。

　　那细长柔软的......也不是绳子，而是一根尾巴。

　　还有那半圆形、淡红色的、血管都十分清晰的耳朵，显然比容远自己的耳朵大了太多。

　　拆掉最后一根藤蔓后，容远无语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生物--

　　一只老鼠。

　　一只有半人多高、皮毛杂乱、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的老鼠，周身被藤蔓勒出斑斑血迹，骨骼似乎都断了好几根。

　　容远迷惑不解地看着视野中的金色罗盘，实在不懂它为什么会指示自己来救一只大老鼠。

 

第2章

　　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毕竟老鼠也是一条生命。

　　最重要的是，他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如就看看罗盘指针让他来救这只老鼠的目的是什么。

　　容远将老鼠身上的所有藤蔓都扯下来，用脚踢远，再看看它身上的伤势，有点束手无策。

　　这鬼地方，没有绷带，没有药品，连株草都没有，怎么救鼠？

　　呆了一会儿后，容远把自己已经快变成破烂的上衣脱了下来，撕成条，看着上面已经变成黑红痂块，又想到这该是要消毒的。

　　但这里连滴水都没有。

　　他看了看昏迷中的老鼠，想来这家伙也没办法挑剔自己救它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一只老鼠，它还能挑剔什么？

　　能有个人愿意救它就不错了。

　　这么想着，容远也不再犹豫，把布条使劲抻了两下，又拍了拍，揉了揉，看上面的脏东西簌簌簌地落下去大半，便蹲下身，将老鼠身上几个出血比较严重的伤口都包扎好，最后还顺手给它打了个完美对称的蝴蝶结。

　　容远再看看老鼠身上明显断了骨头的地方，有些部位白色的骨头茬子都刺穿皮肉扎出来了。他皱皱眉，伸出手，忍着那种软乎乎、毛茸茸的触感，摸索着找出了几根断裂的骨头。

　　咔！咔！咔！

　　伴随着几声脆响，老鼠身上几根断了的骨头已经复位，胸腹处那种怪异的凹凸也已经消失了。

　　容远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隐约知道徒手接骨这种事情的难度是很高的，而且他手上也没有石膏什么的。容远原本并没有打算帮老鼠接上骨头，只是想要查看一下它身体的损伤程度。

　　但不知怎么地，当他摸索到断骨的时候，手指下意识地一钩一推，就把骨头推回了原位。

　　就像本能反应一样......

　　【难道我以前是兽医？】

　　容远有些纠结地想着。

　　当然，兽医也没什么不好，能做到徒手接骨肯定是很厉害的兽医啦！但容远对于治疗老鼠这种事是发自内心感到抗拒的。偶尔为之勉强还行，可是熟练到这种程度......

　　以前的他肯定有很多老鼠病人吧？

　　容远觉得自己不是对老鼠有意见。

　　大家都是哺乳动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老鼠又聪明又伶俐，还为人类提供了无数的药品实验数据--虽然它们也并不是自愿奉献的，但老鼠确确实实是人类医学进步的大功臣。

　　但是......老鼠经常出没于下水道、厕所、垃圾堆之类的地方，哪里又脏又乱哪里就有它们的身影，而且身上还有很多寄生虫，而且还会传播鼠疫、流行性出血热、钩端螺旋体病之类的病源......

　　好吧，他就是很嫌弃老鼠就是了。

　　容远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盆水洗手。

　　但刚才他一路走来，根本没有看见任何水源，甚至连个小小的水洼都没有。天空蔚蓝如洗，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幸好他现在还不是很渴，只是给老鼠接骨以后没有洗手，容远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心里想七想八的时候，他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最多看起来只是在发呆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变异的视界和罗盘指针时不时地冒出来刷存在感。不过多看几次以后，容远已经学会不再为这种现象感到惊诧了。他发现这种能力自己其实是能够控制它开启或者关闭的，只是不如接骨那样熟练。于是容远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反复练习着开启视界，再不断关闭。

　　几个小时的时间悄然流逝，夕阳西下，坑洞里先一步陷入了黑暗中。

　　容远抬头看看头顶的星空，轻轻叹了口气。

　　经过几个小时的练习，他已经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视界。当开启的时候，他眼中所见比白天的情景还要震撼--无数浑身发光的生灵在天空中自由飘荡，犹如千万只灯笼点缀着天上街市，还有巨大无比、犹如山脉的巨型鲸鱼在云间缓缓游过，一声悠长的、微弱的鸣叫从天际传来。

　　关闭视界后，那星空就显得寥落而单调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身边的老鼠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很多。它的生命力之顽强让容远感到惊讶，明明没有经过妥帖的治疗，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但它身上那些没有包扎的微小伤口几乎都愈合大半了，被容远顺手接好的骨头也没有再次错位。

　　只不过它现在还不方便移动，容远暂时也没有要去的地方，便一直在坑底等着。

　　等到月上中天，等到繁星遍布。

　　容远将《功德簿》摊开放到面前，略微有些激动地等着。

　　进度条缓慢地走到了最后，停顿了一个短暂的瞬间，忽然燃起黑色的火焰！

　　整本册子都被火焰完全吞噬！

　　容远吓了一跳，刚想要出手灭火，忽然想到也许这就是升级所需要的毕竟流程，便没有再动，看着黑色火焰燃烧了一阵以后，渐渐缩小，又收回到书册中。

　　此刻《功德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外观就不一样了。

　　蓝色的封面变成了淡黄色，看上去有些像羊皮纸。

　　扉页是几行黑色的字体--

　　【契约者容远已升级为中级契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