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216)

　　诺亚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比如亚莉克希亚，她的脸上还凝结着悲痛的神色，嘴角的线条绷得很紧。

　　瓦斯卡斯护着兰桃，面目狰狞宛如怒吼，双目死死地闭着，手掌还保持着一个托起什么东西的姿

　　势。

　　娃娃脸的门罗倒像是死得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容。

　　帕伊思和几个孩子靠在一起，少年的脸色十分苍白，眉中残留着恐惧。

　　还有那个襄马身边的老管家......他叫什么来着？诺亚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老人满脸杀气，却奇异地在微笑。

　　他甚至还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死死地抓住两只奔奔鸟，好像要跟它们同生共死似的。因为他的缘故，那两只奔奔鸟也出现在了复活的行列中。它们两个也是最先苏醒的，大鸟看见周围的情况惊慌极了，咕咕咕地轻声叫着，依偎在少年身边，张开翅膀盖住了他的身体。

　　那少年......

　　诺亚微微皱眉。

　　它肯定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人，但灵觉却感到他有些眼熟，并且......

　　危险。

　　诺亚暗暗记下了那个少年。

　　狄克和维诺的心脏也重新开始跳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有些诺亚觉得眼熟，有些它也未曾见过，毕竟这里曾经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城市，城市里生活着数不清的人，绝大多数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灵光凝聚之时，众人都保持着死前的状态，或狰狞或恐惧或痛苦或茫然，然而当他们恢复呼吸时，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那些负面的情绪，众人眉眼舒缓，陷入了安心黑甜的沉睡当中。他们穿着同样的白衣，同样都躺在逐渐恢复生机的空旷的大地上，这样看去，竟好像再没有出生、财富、地位的差别，不分贵贱与强弱，也不分什么灵师或者普通人，他们都只有一个名字--幸存者。

　　当然，众人苏醒以后，纷争必然还会再起，或许依然会有杀戮、压迫、牺牲和抗争。但不管怎么样，那样的世界总比茫茫天地再无一人要好得多。......对吧，襄马？

　　地上，帕特留斯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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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桃穿着一双精致的靴子，提着裙摆，快速地穿过人群奔跑着。少女身形灵敏得像一只小鹿，奔跑中脸颊微微泛红，黑色的辫子拍打着纤细的后背。

　　有些男人看到她，眼中露出垂诞和恶意来，然而他们只要看一看那些每间隔一段距离就站着的两名黑衣士兵，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深深地藏起来，乖顺地听从着上面的安排。

　　不远处被吊在高高的架子上、晃晃悠悠的十几具尸体提醒着众人，在这个时候，哪怕一些往常算不上重罪的行为，也有被吊死的风险。

　　距离"终末之日"已经过去三天了，很多在睡梦中死去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觉起来房子没了，城市没了，甚至国家都没了，严酷的冬天忽然结束，积累的财富也瞬间一空，好在家人都在身边，而且大地上长出了一种名叫西提树的矮小植物，上面还长满了绿色的西提果，一颗就足以让成年人饱腹，而且摘掉以后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虽然那味道一言难尽。。好吧，是很难吃......但幸好有这种植物，才没有人饿死。

　　在这三天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就是临时成立的城主府宣布了"终末之日"的原因一来自外域的邪神蛊惑了前任城主亚兰托，令他杀死父亲，夺取国家，甚至舍弃妻儿，献祭整个世界。幸好襄马在最后时刻察觉到了真相，他恳求另一位来自外域的神明容远杀死邪神，拯救了世界，并且将灾难中死亡的人重新复活。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一因为有些人意志坚定而强大，即使死去多年灵念也没有完全泯灭，此次竟然被一起复活了！这实在是个不小的疏忽。好在拥有这种资质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故而带给人们的还是惊喜居多。只是很多曾经只在历史书中才能看到人如今居然要跟自己一起共事和生活，带来的冲击、混乱和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平息的。

　　此次灾难的罪魁祸首，如亚兰托、德斯莱恩、丹特曼，还有温蒂森等暗灵师都被判处了死刑。当然，其实这部分人根本没有被复活，死刑什么的，也仅仅是为了表明现任政府的态度。

　　而拯救了世界的英雄襄马自然被众人声泪俱下地恳求、推举为新的城主，只是这位新城主因为曾勇敢地对神灵拔剑，被邪神所伤，原本就身体不好的襄马殿下因此身负重伤，一直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他收养的几个义子急急忙忙地跑去探望，却连城主府的门都没能进去一在几名灵师的共同协作下，城主府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是现在城内少有的完整建筑。

　　关于襄马其实是暗灵师的身份，以及曾被不少人所看见的、他那不详的灵念都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好像所有人都集体遗忘了一样。

　　而那"仁慈的外域神明"则被捧上了神坛，容远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已经成了圣地，许多人不顾自己都还没有居住的地方，先齐心协力地在那片空地上建起了房子，并且外观上装饰得跟曾经一模一样。

　　"终末之日"后的另一个重大变大就是灵师们的灵念十去其九，有些人变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好在灵怪似乎也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即便经历了这样重大的变故，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异化现象。有些灵师坦然接受了现在的改变，但也有人受不了这种落差，竟然自杀了，且死后也没有重新复活。

　　因为这个缘故，其它城市或者国家在这短短几天里已经发生了几百次叛乱和战争一在有些地方，灵师们过去高高在上，对待普通人宛如对待奴隶，生死予夺只在一念之间，普通人的生活极为悲惨。如今灵师一夕之间失去大部分力量，过去所积蓄的怨恨便排山倒海一般反噬而来。

　　但在瑟瓦肯，因为新城主府从一开始就明正典刑，强力镇压了一切乱象，并且公平公正、依法行事，并没有因为身份或者能力之类的原因而差别对待，因此局面极其快速地稳定下来。几乎所有人（除了被处死的那部分）都觉得襄马比前任城主甚至老城主都好太多了，权力的变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人们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生存。

　　这些日子里，人们在城主府的安排下挖掘废墟，找出各种埋藏在地下没有毁坏的物资，有人负责巡逻，有些负责恢复生产和种植，还有不少人被派往四面八方，援助周围的村镇，加强边境的防卫。

　　但这一切，跟兰桃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少女的灵念在那场灾难以后并没有削弱多少，并且在之后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她有着仿佛预言一样灵敏的直觉，随手一指，所指的地方稍微一挖掘就能发现大量物资。少女已经成了目前瑟瓦肯城内最受欢迎的灵师，无数人渴望能够得到她的指点好发家致富，也有人在打着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主意。只不过现在城主府乱世用重典，瓦斯卡斯又始终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因此兰桃才能在城里自由来去。

　　女孩生性单纯，也并不了解自己现在有多么重要，只是一直在尽力协助挖掘工作。但今天她收到了一个消息，便放下所有的工作，不顾一切地跑来了。

　　"狄克先生！"兰桃急促地喘着气，然后问道："我听说......我听说......他们回来了？"

　　狄克微微点头，两人走上台阶，推开大门，老管家微微躬身表示迎接，门罗看到狄克，也没有再流露出什么敌意来。

　　城主府的花园中，襄马一如既往地裹着厚厚的皮裘，显得苍白而虚弱。容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脚步顿止。

　　那是......容远？

 

第152章

　　其实容貌还是那个容貌，五官、身材、衣着都没有大的变化，但莫名的，就让人觉得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狄克最初认识容远的时候，还觉得他好像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男孩，有点任性，有点天真，但毫无疑问是善良的。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其实时间也没有多长，但狄克总觉得好像自己见证了一个人的一生。他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逐渐成长、成熟，眼神渐渐沉淀下来，没有了当初的孩子气，但一扬眉一环视之间，都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