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界深山开旅馆(140)

　　他中二的发言, 庭川本该也不明白，可诡异的，好似又莫名知晓他在做什么。

　　庭川没忍住笑出声，任由南煦将自己的一双手捏圆捏扁, 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

　　这边两人情意浓浓，屋子角落的遥临抱着那堆无奖的彩票自闭画小人, 栀星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争强斗胜的心思，看完热闹后又回了房间。

　　倒是攸安，前一秒还昂首挺胸, 后一秒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本以为自己运气绝佳, 谁知这么快就被自己小叔比得一文不值。

　　平白得的这笔银钱后，南煦见商城临近新年上架了许多限时商品，便买了几尺红布、一沓红纸以及一些所需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用竹条编了个椭圆的灯笼框架，再把红布按照竹框架的大小裁剪缝制成灯笼套，让闲下来的栀星用沾染金色颜料的笔，在上面写上“平安喜乐”之类的吉祥话语，如此，一个灯笼便大致完成了。

　　南煦按照如此流程做出了大小不同的好几对，分出其中一对给了庄四庄五兄弟，让他们除夕夜往灯笼中放置点燃的蜡烛挂在门口，庄四庄五不知是何用途，但这东西挺好看，又听南煦说寓意好，便欢欢喜喜收下了。

　　红纸裁成长条状，南煦掏心挠肝地在记忆里翻找出几句从前看过的对联文字，提笔便写在了红纸上，他的字是自己工作以后才买字帖开始练习的，并不十分好看，再加上来妖界，对联自然也是要写妖界的文字，因而更显稚嫩几分。

　　不过店内几妖都知晓他是人族，文字不同，对于他能写出妖文来，十分捧场，齐齐夸赞，可南煦自己心里知晓这是贴在门上的东西，在某方面也代表着小破旅馆的门面，所以并不满意，又用废纸练习了许久，总算是有些像样了。

　　他自己受挫多了，就也想拉上旁人一起内卷，于是怂恿着店内的几妖都写上一行字，放在一起评比一番，到除夕时字最好看的写一副春联贴在院门上，次之的贴在木屋门外，随后是屋后门、浴室门、羊圈。

　　几妖这几日都看见了他不辞辛苦地练字，却不料打的是这个主意，得知了对联的用途，也都很是捧场地参与了比赛。

　　南煦心中想着，除了栀星，其余妖看着也不是会努力认字的勤快人，他苦练几日的字就算是占不了鳌头，应也是能排个第二的，然而当一副副对联出炉，他拿着看了又看，脸上的笑容僵滞住了。

　　这……

　　南煦看看攸安，又看了看遥临，最后看向默默整理袖口的庭川，不禁发出了疑惑：“你们看起来就不是好学生的模样，又是何时练的字？”

　　攸安轻咳一声，不说话，遥临则是环顾左右，见这个问题只有庭川可推脱了，可他又不敢真招惹庭川，只得自己跟南煦解释，“店主你也知晓我们妖活得年岁长，嗯……年岁小些的时候，在领地中无所事事，就只能学学些妖界的文字了，至少日后出门游历的时候不会两眼一抹黑，不过现在我们已经腻了，就不会再多动笔了。”

　　攸安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南煦：……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输就输在了活得不够久。

　　疑问被解答，南煦也不是耍赖的人，经过一致商讨，攸安的字排在了第一名，对此，攸安本妖都有些不可置信，不为别的，只因他的字，都是小叔教出来的。

　　不过拿到了头名，之前因为运气略逊一筹的失落也悄然消散，他一张嘴咧到耳后，还虚情假意地谦虚几句。

　　南煦也看向庭川，虽然没见过他执笔写字，可总觉得攸安都能写得这么好，他不该是这个水平，可话说回来，兴许就如同遥临所说，小时学的字，年岁越大，也就越生疏了？

　　第二名是庭川，庭川对这个结果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大家也就不再关注这叔侄俩的字，继续评比。

　　栀星第三，遥临第四，而南煦，非常光荣地排在了最后。

　　笔墨都已经摆好了，索性这会儿就直接将对联写好，每个人面前都铺上了大小不一的红纸，羊圈的门不高，因而红纸裁得也不大，对着这么一张纸，南煦规规矩矩写下一串对联。

　　林高草茂羊儿壮，山清水秀五谷丰，横批：六畜兴旺。

　　他本来就有点自学书法的底子，又练了这么好几天，今天写出来的这张发挥最好，南煦很是满意。

　　自己这边的写完，南煦便去看旁人的，攸安面前又大又长的红纸让南煦着实眼红了一下，他手腕翻飞，粗大的毛笔甩出黑色墨汁，落在红纸上，有种泼墨的潇洒感，笔走龙蛇，写出来的字张扬大气，是有些帅气在身上的。

　　南煦又看庭川写对联，他一手执笔，一手拂袖，动作不如攸安那般气势如虹，整个人端的是稳重与闲适，他的笔迹行云流水，书在纸上的字坚毅有力，又透着沉静，似是尘世浮华远去，只求空远真味，随手捡来充当镇纸的石英石，此时在他的字边，好似也成了昂贵的工艺品。

　　南煦站在庭川身边看了好半晌，依然意犹未尽，“早知你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我还花钱买什么旁人墨宝。”

　　之前觉得堂屋墙壁太空荡，南煦就花了些银钱买了几副字，系统描述是什么大家字迹的仿版，虽没花多少钱，可现在看到庭川的字，南煦突然后悔了。

　　什么名人的字迹挂在墙上都无妖欣赏，他看着也没什么感情，可若是挂上庭川写的，不说旁的客人，只南煦每天走来走去见着，都会忍不住驻足，然后偷偷在心里美那么一下。

　　“你们人族的字，我可不会。”庭川淡笑着说。

　　南煦看了看墙上那些仿版，果断道：“就写你们妖文的。”

　　庭川没拒绝，南煦便殷勤地替他铺纸研墨，不多会儿，一幅字写成，南煦等墨干后便抱在怀中，准备等天晴就去山上找最好的木头回来为它做装裱框，若不是说好要贴对联，南煦都想连带着庭川写的那副对联一起收藏起来。

　　做了灯笼，写了对联，南煦又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做了不少装饰品。

　　伴随着进入年关，气温还在慢慢降低，等到小年那日，屋中桶里的水放了一夜结了冰，南煦穿着厚厚的棉衣，准备出门抱些柴火进来，推开堂屋大门的刹那，还是被冷气吹得瑟缩了一下，呼吸间面前都飘着雾气。

　　“真冷啊！”南煦喃喃道。

　　他走出屋，刚到柴棚边上，就听见院外传来的动静，南煦扭头看去，隔着院门，他看见一个体型很大的家伙正朝他看来。

　　南煦嘴角带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看向最近已经光顾院子周围无数次的鬣羚，问道：“你怎的又来了？我前两日不是给过你一次吃食？”

　　鬣羚踏了踏蹄子，用鼻子碰了碰院门，头微微仰起，似是在表达着什么。

　　南煦却像是看不明白，与他说话也并不十分热络，等鬣羚有些焦灼时，才进屋拿了根黄瓜出来，走到院门边，也不开门，隔着门将黄瓜喂给他，“行了，吃了就快回山里吧，这边丛林少，也没有让你栖息度过冬日的地方。”

　　鬣羚将黄瓜吃下，并未像前几次一样转身离开，而是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南煦看，又拿鼻子碰了碰院门，示意南煦开门。

　　南煦打开院门，看着赖在门口不走的野物，一脸无奈的模样，“还没吃饱？可我店里还有一头羊要养，哪能随便喂山中野物。”

　　说起那头羊，鬣羚更显暴躁，从上回被放生以后，他时常会想起那日早晨吃过食物的味道，便时不时到这附近来看一眼，偶尔与南煦打个照面，对方就会喂他一根黄瓜，拿东西滋味很好，清甜可口，还带着纯粹的灵气，虽然根本不够两口，可鬣羚很是满足。

　　可有一次，他来时正碰到南煦在喂羊，那篮中放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鲜美多汁的草，还有那些他渴求的蔬菜，都进了那只羊的嘴中，鬣羚突然有些嫉妒，为何那只羊能吃如此好的食物，还能住那般遮风挡雨的屋子。

　　它忽然想到，那个雪夜里，与他斗智斗勇的妖说，去店里便有好吃好喝的，不用在雪地里被饿死，也不用担心饥寒无力时被猛兽伏击。

　　可是…它被那店主放了。

　　鬣羚是不喜欢被拘束的，可它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蹄子，时不时便想要来蹭点吃的，尤其是在这大雪覆盖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