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在房间里闷头编了一整天,连晚饭也没怎么吃。夜色渐深,伊洛恩活动着酸痛的手指,将房间里的煤油灯点亮,数了数纸箱里的手链,一共才九十多条。
他叹了口气,心想,今晚注定是要熬夜了。
难怪阿克曼会眼神不好,成天做这种手工活,什么眼睛也顶不住。
露比已经开始打哈欠,困得东倒西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还在机械地分拣着彩绳,只是不停地把橙色和红色的绳子放到一起。
伊洛恩轻轻抽走他手里的绳子,摸摸他的头:“露比先睡觉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可是,先生会受伤……”
伊洛恩失笑:“这点小伤没事的。你看,已经不流血了。”
他笑着晃了晃手指,那些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指腹频繁触碰晶丝,又多了好几道划痕。露比看着那些伤痕不说话,却只是倔强地继续捏着未完成的手链。
啪。脆弱的晶丝在他指尖断成两截,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露比顿时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伊洛恩,满脸惊慌。
“没关系,没关系的。”伊洛恩连忙把折断的晶丝放到一旁,将他揽进怀里,温柔地轻轻摇晃,“露比今天已经帮大忙啦,现在已经到了小虫崽睡觉的时间,如果现在不休息好,明天就没办法继续帮我了哦。”
露比扁了扁嘴,最后还是乖乖地在床铺内侧躺下了,小声道:“露比会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帮先生编手链。”
“露比真乖。”伊洛恩为他掖好被角,哄道,“睡觉吧。”
虫崽在他掌心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伊洛恩坐在床沿,低头继续编着手链。
窗外寒风呼啸,这座星球的日夜温差极大,每到夜晚就变得异常寒冷。
伊洛恩靠在枕头上,耳旁是窗外的风声和煤油灯轻微的噼啪声,心想,这座温暖的屋舍,是需要好好珍惜的。
哪怕只能在这里停留很短的时间,他也想尽可能地回报阿克曼的收留。
灯影飘忽。不知道过了多久,伊洛恩放下手链,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感觉腰酸背痛。
他点了点数量,一共160多个,差不多了。
双眼困得酸涩难当,伊洛恩于是起身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冷水冲洗着脸颊,稍微缓解了长时间工作的疲惫。
他看着镜子里头发绿绿的自己,才恍惚想起自己还没把伪装取下来,直到现在,虫纹贴纸和假发都还稳稳当当地戴在他的头上。
托这边低温天气的福,他已经两天没洗澡了,甚至直到现在才想起这回事。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伊洛恩摸了摸脸上的虫纹,布莱克给他的这张贴纸有点像是纹身贴的材质,防水且不易脱落,乍一眼根本看不出是贴纸。
反正黑市也挺危险的,要不还是就这么戴着吧。
回到床边时,伊洛恩已经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识摸了摸露比的脊背,却忽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对。
怎么这么烫?
伊洛恩蓦地一惊。
他急忙俯下身,掌心贴上露比的额头,那异常的温度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露比怎么又发烧了?
他低声呼唤道:“露比,露比。”
露比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像一只搁浅的小鱼,嘴巴一张一合,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两眼紧闭,似乎又陷入了昏迷。
伊洛恩想起阿克曼昨晚的操作,连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生生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喂进露比的嘴里。
煤油灯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露比却完全没有醒转的迹象,滚烫的体温也毫无变化。
“露比!”
伊洛恩慌得六神无主,脑筋飞速运转,难不成是他的眼泪昨晚生效了一次,今天就不起作用了?
还是说是因为今天喂的量少了,所以见效变得更慢?
但露比今晚烧的比昨天还要厉害,这么高的体温,如果再拖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伊洛恩想起以前听说过的那些传闻,什么发烧后变成弱智,还有落下残疾,只能瘫痪在床……
露比那懂事乖巧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似乎还在认真地说着:“露比也要帮忙。”
伊洛恩一咬牙。
他决不能让露比变成那样!
伊洛恩咬住自己指尖的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他毫不犹豫,将手指塞进露比的嘴里,低声说:“来,把这个也咽下去。”
虫崽眉头紧皱,脑袋扭开,似乎本能在排斥血液的味道。伊洛恩将手指泡在水杯中,将血液稀释,然后托起露比的后脑,强行给他喂了下去。
咕嘟,咕嘟。露比无意识地吞咽着,将那杯泛着铁锈味的凉水全部喝了下去。
伊洛恩守在一边,感觉度秒如年,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声音微微发抖:“露比,感觉好点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记得昨晚露比吃掉眼泪没多久,就能睁开眼和他说话了。今天应该也差不多吧?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露比突然睁开了眼睛。
但是此刻,他的眼睛却不再是白天时那种圆润明亮的模样。虫崽碧绿的虹膜急剧收缩,已经变成了针一样的竖瞳,且随着剧烈的心跳而不断震颤。
露比的手脚再次开始颤抖,起初只是轻微的抽搐,转眼间就演变成全身性的剧烈痉挛,胳膊腿在床上乱踢,身上的肌肉像是活蛇一样疯狂地抽动。
床板在他的动作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伊洛恩大惊失色,急忙按住他不停乱动的身体,唤道:“露比?露比?!”
“嗬……嗬……”露比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他在伊洛恩的手掌下猛烈地挣扎,突然一口咬在床沿上。
咔擦!陈旧的铁制床架像一块酥脆的饼干,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在幼崽的犬齿下几乎摇摇欲坠。
伊洛恩吓得魂飞魄散。
他踉跄地冲出门去,用力狂敲对面的房门:“阿克曼!阿克曼!不好了!”
门内的阿克曼翻了个身,发出不堪其扰的困倦嘟囔:“小祖宗啊,我已经是把老骨头了,真的经不起你们天天这样半夜折腾啊。”
伊洛恩急的满头大汗,欲哭无泪道:“对不起,但是真的出事了!拜托您出来看看,露比,露比他发烧……”
吱呀一声,阿克曼终于慢悠悠地打开了房门,两眼却困得几乎睁不开:“我昨天不是已经教过你用津液了吗?”
伊洛恩都快急哭了,把他往自己的房间拽:“我,我已经用过了,可是露比他完全没有好转,还变得更严重了……”
“好了好了,别着急。”阿克曼看着自己快被扯变形的睡袍,叹了口气,“小年轻啊,真是不经事……”
他们来到房门处,却齐齐停下了脚步。
狭小的铁架床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绿发雌虫正屈膝坐着,海藻般浓密的绿色长发几乎垂到床上,将他的身体也密实包裹起来,若隐若现地露出饱满的胸肌线条。
残余的丝绸睡衣已经被撑成几缕破布,露出的小麦色肌肤映着昏黄的灯光,几乎泛出了蜜糖般的光泽,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超大号的棕熊。
雌虫呆呆地坐在原地,然后抬起那双碧绿的眸子,朝他们望了过来。
“先生,伯伯。“
雌虫的语气天真而困惑,声音却是低沉成熟的成年音色。他困惑地环顾四周,身体轻轻一动,就令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房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了?”
空气突然寂静。
阿克曼机械地转头看向伊洛恩,问:“这,这是露比?”
伊洛恩比他还要茫然:“是……是露比吗?”
阿克曼大受震撼:“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露比变成这样了?!”
伊洛恩:???
别问他,他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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