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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失序(89)

作者:韩骨 时间:2024-03-04 09:44:21 标签:疯批 破镜重圆 娱乐圈 强强

  他就要被吞入蛇腹。

  他多出的腺体安稳了许久,心神都扑在周沉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上,偶尔的发热与兴奋都被忽略与压抑。

  不需要挑拨,他们无比契合。

  贺执侧着头,脸颊与冰凉的青砖石相贴,倒悬的视野里,深木色棺椁被放大到模糊不清,远处神龛周围的喜烛明明灭灭,像走调的曲子。竖起或倒下的牌位上笼罩些盘根错节的蜘蛛网,有些破开一个大洞,无力地垂落着。

  这景象混杂着生气与死气,悲意与喜意。那杂乱神台慢慢变样,仿若周沉就被困在其中,挣扎着写下字句,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自嘲而不抱希望的求救。

  他挖出了萧正阳和萧青看不到的周沉,找到了沉疴的病根。

  可贺执也会疑惑,他真的是周沉的良药吗?

  就比如现在。

  人类的牙齿轻易破不开皮肤,所以从耳根到脖颈,只有酥麻和钝痛,还有滚烫的湿粘。

  他与周沉明明才踏出一步,转眼就到此境地。贺执心里生出细小的荒唐,又觉得合该如此。

  扭曲过的性格没那么容易修复。周沉如是,他亦如是。

  从周沉呈现给他的脏污的世界里,贺执还是看到了在那个夏日的梧桐树下,声声蝉鸣里,捧着相机向他搭讪的周沉。这个人依然怀着希望,坚持着他的艺术,书写着好的故事。

  他只是被磋磨成了怪形怪样罢了。

  柏云阳等来了沈晗昱。平烨烛等来了姜深。

  那周沉,为什么不能等来一个贺执呢

  反正,他们正好相配。

  贺执双手环住周沉,下巴顶开周沉的额头,将自己往下埋。他由眉心寻到鼻骨,鼻骨寻到人中,而后吻住凉薄的唇。

  周沉一滞,他感觉到贺执的吻直白而热烈,蕴含着他无比熟悉的不顾一切。他们在失控。

  贺执直吻到大脑缺氧,喘不过气,才堪堪挪开脑袋,朝周沉露出笑容,他问:“小周导,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这里,指喜事装扮的祖祠,指铺满红绸的棺椁,指角角落落里的红白纸人。

  一切与现实脱离,预示着死亡,阴暗离奇的虚幻场景周沉都喜欢:不是兴趣爱好使然,是自心底生出的一种解脱与认同。

  他的世界早就崩塌,那些正常的温馨场面虚幻如刀锋,只有这些才能让他脚踏实地,感到他仍活着。

  周沉一直将这些藏得很好,萧正阳与萧青知晓一二,但不是身处其中,就感觉不到那种从骨头里滋生出的恐惧。

  没人会接受他,理解他。

  周沉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

  贺执手上虚虚绑着的绸缎早就散落一旁,成为他们软垫的一份子。那双手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被逼迫。

  他的贺执在他怀里,安安稳稳,带着他促狭而张扬的笑,不惊恐,也没有退意。

  贺执没听到回答,可周沉注视着他的眼睛分明波涛汹涌。

  于是他的指尖够上身下的柔软红布,沿着长长的缎带寻到两边,将它们握起。缎带被暖得发热,因为祠堂的阴冷带了些潮湿。贺执握着它们,隔着柔软布料握住周沉的手。

  “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我陪你玩。”贺执说。

  周沉心神晃动,被贺执塞进一段暖热缎带,手背被贺执的掌心牢牢包裹。那温度带着他蹭过青砖石,擦着旧棺椁,从贺执的后脑掠过,在颈窝处停下。

  贺执带着他,贴着颈侧将红色缎带绕在白皙的脖颈上,将蜿蜒在脖颈上的青筋拦腰斩断,覆上一层秋水。

  硕大的红花被向上拖动,铺开在贺执的整颗头颅下,就像腐烂花苞里结出的黑红露水。

  贺执的手掌骤然攥紧,周沉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随着贺执一起攥紧红绸。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扯动,将脆弱的脖颈勾勒。

  周沉的呼吸顿住了,他垂下视线,贺执俊朗的面容箭一样射入瞳孔,没入的尾羽还带着毒。

  那张脸绝不妖媚,线条有着成年男性的硬朗,明眸皓齿,肆意张扬。被抹开了的朱砂自面颊向旁边晕染,只觉得放荡不羁。

  可这比恶魔还要让周沉失神。

  寄居在他心底,名为贺执的鬼怪看着他,唇齿开启,言语自脑中炸开:“你想这样吗,周沉。”

  如滴落平静湖水的骤雨,周沉手腕与额头青筋直露,手掌不自觉地覆在贺执的脖子上。

  这场冥婚是平烨烛对大山厌恶的具象化,也是周沉那些纠结萦绕的恨。

  这里阴暗,这里扭曲。喜庆与孤寂矛盾地结合着,如同他荒芜混乱的人生。

  他想要掳掠来的财宝与这里实在吻合,从衣着打扮到行为言语,都和他般配无比。贺执如他所愿,超出预料地顺从,抱着他甘愿沉入这深渊。

  “我拍不出你想要的电影了。贺执。”周沉突然说。

  他的眼光甚至有一抹温柔,与昔日夏日里,那个有着无限未来的年轻导演,无比相似。

  时至今日,所有的苦难融合汇聚,扭曲成一个名为周沉的生物。他遥遥望着那些美好的过去,越是不可及,越是可惜;越是清醒,越是知道他站在何样的泥潭里,难以前行。

  “我的确更适应呆在这里。”周沉承认了他不敢直言的龌龊。

  他依旧冷静,沉稳,叙述着别人故事一般。

  贺执嗤笑出声:“我就说,我们的小周导厉害着呢。”

  周沉握紧那段红绸,收紧的绸布堆叠挤压,伸展出长长的沟壑,它们紧紧贴着贺执的皮肉,贪婪无比。

  盛开的红花里,贺执眯起眼睛,未尽的调侃如烟消散,留下一声短促的气喘。稀缺的空气带动血液流动,本能的危机与周沉难得流露出的欲望如湍急的河流般将他淹没,思绪翻滚着沸腾。

  周沉在他耳边低喃:“我想对你做的事,要比这些更过分。”

  掐住他脖颈的手掌冰凉如尸体,吐出的话像嘶鸣的蛇信。可贺执不甚在意。

  他早就知道周沉有些不寻常,当所有疯癫都能在剧本里,在周沉的回忆里找到端倪时,贺执心底的防线就已为周沉打开了大半。

  更何况,他也半斤八两。

  腺体抑制药曾经几乎日日夜夜地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他并不比周沉见过更多的美好世界。他维系着早已坍塌的亲情,牢牢抓住他和贺庆松如薄冰的父子关系,自欺欺人地被刘明德利用,把自己当做值钱的商品,活得浑浑噩噩。

  他看《追凶》时,才萌生出久违的激荡,后来被方畅称之为人的生气。

  周沉是贺家小少爷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时的一道光;也是贺执求生求死,茫然困惑时的一座塔。

  他们都破败不堪,在海上飘飘荡荡。不知不觉间成为茫茫大海上只可依靠彼此的两只小舟。

  “你尽管试试。”贺执侧过头,紧贴他耳廓的唇因他突然的动作没来得及后撤,顿在原地。贺执感受柔软的唇顺着肌肤一路滑至他的唇角。

  他张开口,狠狠咬住那片软肉,慢慢厮磨:“我可不是什么质量不过关的破布娃娃。”

 

第117章

  坠压的乌云堆叠至顶峰,滚动着在天边翻腾。

  空气粘湿压抑,呼吸间腔壁上好似要挂上水珠。

  大雨将落。

  阴冷祠堂里一片狼藉,喜烛已经熄灭了,滴下的蜡泪在底端凝聚成丑陋的蜡块,蜡芯烧灼后的碳灰如墨水一样在淡粉色的蜡泪里蔓延,有些滴落在神台下凌乱的缎子中,纠结一团。

  长长的绸缎从神台铺到棺椁底部,缓慢地爬升。它们早已不在脖颈处缠绕,和那朵硕大红花一起被胡乱塞在棺椁里,与垫着的红绸缎一起组成艳丽的软垫。

  它们时不时抖动,间或能歇息片刻,又很快被卷携进山雨欲来的狂风中。

  冷风从窗户纸的裂口向祠堂里吹,拂过倒地的喜烛,皱巴巴的绸缎,拐着弯在匾额上绕了两圈,终于轻轻扶上一只紧紧握着棺椁边缘,指节勾起,皮肤潮湿的手。

  紧紧关闭的祠堂大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周沉从深木色的棺椁里起身,如餮足的山鬼。他赤足上前,扯下门闸,将木门打开几寸的口子。微弱的光争先恐后挤入祠堂,汇合成一条长长的,纤细的路,恰巧在棺椁边半截白皙手臂前停下,仿佛雷雨后的阳光照在荷塘自污泥而出的第一朵莲花花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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