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上的午茶架搁下,转身握住我的手,身上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呃,张先、张太太……”
“叫我心美就可以了。胡老师,你知道吗?自从你来康柏之后,这孩子每次回家都在讲你,以前他从不跟我讲学校的事的……”
毕尹涨红着脸,在身后叫了声“妈!”,但张心美全然不予理会。
“这孩子做什么都很能干,唯独不太会交朋友,我都担心他在学校会不会被人排挤。但他最近会主动关心我、也会和店里客人寒喧,不像以前只会关起门念书,虽然成绩退步了点、但笑容变多了,我想一定是老师让他敞开心房的……”
养母似乎还想闲话家常,但被炸毛的毕尹半推半搡,像挤青春逗似地顶出去。
“碰”地一声,毕尹阖上房门,背贴在门板上喘气。
“……我警告你,心美的事,你敢跟康柏的人透露一个字,我会让你接下来两年都只能吃蒟蒻,听见没有?”
毕尹还回过头来警告我,我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被张心美这样一搅和,刚才那些肃杀气氛被冲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感,横亘在我和我的学生之间。
“……你最近成绩好像真的退步了一点,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只好问。
事实证明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康柏学霸立即朝我狠瞪过来:“关你什么事?”
“呃,我姑且算是你的导师……”
“这都要怪你吧?你根本没照课本在上课,上课教一堆跟考试无关的知识,上上周教遗传学教到一半就忽然讲起DNA鉴识,还有上周更夸张,生物多样性都没讲完,就岔题去讲赫克力士长戟大兜虫的翅梢构造……”
我有点感动,这家伙居然这么认真听我上废课,不愧是蝉连三年全学年第一名的大大。
其实我偷窥过毕尹带的读书会,他会代替我把课纲该教的补完,讲得比我这五年资历的教师还好。除去一些性格缺陷,这孩子各方面都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对了,趁我还没忘记,这个送给你。”
我从怀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到他鼻尖前。
毕尹表情迟疑,但还是接过盒子打了开来,里头是枚单边耳环,银色的耳针座上,有只食指腹大小的灰色蝴蝶。
“上回舞会时你不是戴了耳环吗?我想说满适合你,就做了这个。”我说。
“做……?”
“这是我做的灰蝶标本,灰蝶是世界上最小的蝴蝶。你不用担心,我有做好防腐,里头灌了银铅,可以放十几年不会坏。”
毕尹警戒地挑眉:“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
“喔,想说祝贺一下你拿优胜,我看了花园杯的转播,你认真下棋的样子真帅气,也难怪那个戈登的女孩子会迷上你。”
毕尹的表情僵硬,显然是想起那个吻的事情。
“还有上次舞会时,你帮了我很多不是吗?这次分类游戏也是,如果不是你,我搞不好现在已经……总之,我想至少跟你表达谢意。”
我顿了一下,“而且我偶然听别人说,今天好像是你十七岁生日,你当作是生日礼物……也没关系……”
眼见毕尹的脸色越发阴沉,我的嗓音也越来越没底气。
在康柏时,我和毕尹之间至少有个师生身分,我还能稍微摆显,不去思考一些会让我混乱的事。
但现在离开学校、在这种青少年闺房里独处,我那些防卫机制便全然失了作用。
我看着毕尹滚动的喉结,他那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让戈登百合甘心用五万标下的俊俏眉眼,在思考前便开了口。
“为什么亲我……?”我问:“我来康柏那天,你亲了我吧?为什么这么做?”
毕尹沉默片刻,“我是为了守则。”
“你大可上载自慰照就好,守则又没限制一定要跟人接吻。”我说。
毕尹耳根又红了,多半是我提到“自慰”的缘故。
“我怕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违反守则,还得费心运行你。”
“但当时我还没收到守则通知,从你在走廊上的反应,你应该也不知道我会成为工蜂。”
“我只是想测试你,这样日后对付你时,才方便拟定计划。”毕尹冷声。
“……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我刻意叹了口气,拿起心美的菠萝酥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你是有点喜欢我、或至少对我有好感,这样要是你不满意耳环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别的礼物。”
果然毕尹上勾了,“什么礼物……?”
第39章 纪录之间(三)、下篇
我凑近毕尹的脸。
他浑身僵硬、眼角泛红,呼吸变得急促,但却没有躲,那双好看的唇瓣抿得死紧,像是里头困了什么一般。
就在我们的唇几乎要触在一块时,毕尹忽然起身。
“……我没时间跟你胡闹,心美在叫我。”
他推了下眼镜,尽管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我得去店里一趟,你在这等着,别乱动房里的东西。”
他踉跄地站起,竟就这么推门出去了,连回头多看我一眼都无。
我本来期待这孩子会扇我一巴掌,或是像平常一样,冷笑着对我说:“胡蝶伊,你少动歪脑筋了”、“想捉弄我,你还早了十年。”之类的。
但我看得出来,方才他相当、相当、相当地动摇。
正因为他动摇了,我也无法无动于衷。
“蝶伊老师。”我对着空气呢喃:“我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是个没有心、空有美丽外表的……‘标本’呢?”
★★★
我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毕尹始终没再回来。
我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数据,起身在房间里又兜转了一会儿,但就如毕尹说的,这房间只是他拿来堆旧物的,没啥秘密可窥探。我还特地翻了毕尹床底下,果然也没我期待的黄色书刊。
我索性躺下来伸懒腰,脚伸进毕尹的书桌底下,却踢到一样坚硬的物事。
是西洋棋盘。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我拉出棋盘,那玩意儿似乎年代久远,表面刻线已然模糊。
但吸引我目光的倒非棋磐本身,而是侧面刻的字迹。
“风鸣”,棋盘侧用黑色签字笔这样写着。
“黄蜂……”
从安特口中确知毕尹和黄风鸣的父子关系后,我曾经到处搜集过情报,想找到毕尹和黄蜂链接的蛛丝马迹,但都徒劳无功。
这是我第一次找到两人有关系的证据,不由得振奋起来。
我仔细端详了下底座,又用掌心摩娑着棋盘格,半晌把脸颊粘贴去,从侧面窥视那些纵横交错的格子。
——‘嗯?这个吗?这个是西洋棋喔!’
——‘哈哈,你学这种棋还太早了,不过黄蜂老师很强喔!你可以让他慢慢教你。’
——‘想跟我下一局?输了可不要哭喔,我告诉你,大哥哥可是很厉害的……’
——‘等下、等一下,你这小子真的是第一次下西洋棋?太猛了吧、不愧是黄蜂老师的DNA类型重组……’
——‘呼……差一点就输给你了,不要难过啦!第一次能下这样已经很厉害……不、是超厉害了,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像老师那样可怕的棋手。’
——‘下次?好喔!但下次我可不会放水了,一定会让你知道大人的……打勾勾?没问题,说谎的人鸡鸡会变长……’
我猛地把脸从棋盘上抬起,瞪着格线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刚刚那是什么?是“蝶伊老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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