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成汤昼恒移开眼。
他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开口:“这样很有意思,不是吗?你差点就要被抓到了,而我刚好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我玩游戏喜欢认真。”
“那下一局轮到你抓,你怎么又不认真?”
“玩太久游戏,累了。”汤昼恒面不改色。
方柏嘉:“……”
这明明是他昨天就说过的台词!
短短的几句对话,如此的云里雾里,说了又好像没说。
只因两人似乎都隐隐意识到,自己和对方讲的都不是真心话,而他们也未必猜不出另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在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寂然当中,方柏嘉似乎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骗子。”他轻声地道,嘴唇几乎没怎么动,短促的音节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汤昼恒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不诚实。”方柏嘉突然提高了音量,破天荒地不知从哪积攒起一波勇气,“说要别人认真回答,结果自己也推三阻四,不说实话。那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你总是在问我问题,自己却不表态?”
“莫名其妙地对别人好,又从来都不直说,问你你也找理由搪塞,是觉得自己这样很酷?让别人自己在那猜来猜去,我是应该多想还是不多想?想多了,怕自己自作多情;不多想……”
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方柏嘉没把这句话说完,只接着赌气似的道:“我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本事就说清楚,别老给人制造没必要的困扰。”
这话说完,方柏嘉许久没好意思和汤昼恒对视,只感觉那人火辣辣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差点在上面烧出个洞。
“……”
回答他的,是汤昼恒匪夷所思的注视。
“暧昧不清的感觉?……制造没必要的困扰?”对方一瞬间像是无语到了极点,“我到底有哪里表现得不清楚?”
方柏嘉眼睛瞪大地反问回去:“你有哪里表现得清楚?”
空气中仿佛有群乌鸦飞过。
两个人面面相觑数秒,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饶是为了早上的谈话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的汤昼恒也短暂失语,不禁在心里开始怀疑,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对着傻子抛媚眼?
两人之间的信息传递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能让对方产生出这种疑问?
他愕然地呵笑了声,不可思议道:“所以在你看来,我一直以来做的所有举动算是什么?”
方柏嘉犹豫许久:“算你……是个好人?”
“……”
汤昼恒的神色一时堪称精彩至极。
“难道我之前帮你脱敏,陪你过生理期,闹矛盾了还主动来找你……这些种种的举动,你都觉得我只是出于一个好心队友的情谊在帮忙?”
他说这话时语气稍有戏谑,本意是不怎么信的,还等着方柏嘉来反驳。
然而好几秒过去,迎来的却只有诡异的寂静。
方柏嘉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答,“难道不是吗”?
甚至直到这一刻前,方柏嘉都还觉得汤昼恒有一定概率是个想要骗色的渣男来着……
方柏嘉抿住嘴唇。
汤昼恒敏锐地从他沉默的态度中领悟到了什么,也不开口了。
过了许久,他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身体出了问题我都要为他负责的——我也没有好心到碰上个alpha易感期就要帮忙解决。”
Alpha平静的嗓音如同溪水在缓缓流淌。
“……帮你脱敏是不想让你不那么舒服,一次又一次主动送上门是不想让你去找别人。玩游戏让你赢,当然是为了讨好你了,不然呢?能让你因此觉得愧疚也不错。”
他一条一条地陈列着,忽而向方柏嘉俯身,且看起来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被他锁定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单纯为汤昼恒身上那股气势所震慑,也慢慢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仰。
后仰到一定程度,腰身实在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又开始挪着屁股一点点往床头蹭。
直到后背靠上枕头,后脑勺也抵住了微凉的墙壁,方柏嘉再也无处可躲,汤昼恒依然还在向他靠近。
年轻俊美的五官不断在他眼前放大,明明目光和表情都还算柔和,却带来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方柏嘉的大脑变成被清空的文档,不想示弱,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要偏过头去的欲望,逼迫自己和来人对视。
无机质的凉意透过墙面过渡到脖颈肌肤,冰得方柏嘉在大清早打了个寒颤。
偏偏对方炙热的呼吸如一团蒸发的柔雾,氤氲在他面前,一前一后,冷热分明,好似置身不真实的世界。
汤昼恒弯了弯眉眼,似乎很乐意于看见方柏嘉此刻的模样,缓声道:“或许我确实像你说的有那么好心,但也绝不是一点目的性也没有。不直说是因为我觉得我表现得已经够明显的了,但是没想到某个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他嗓音冰凉,眼神也同样凉凉地眯起眼。
“现在说得够清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信息需要消化,方柏嘉好半晌没动静。
汤昼恒也不在意,笑了下道:“那么可不可以请你认真地再回答我一次——被我抓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要和我一样的实话。”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从胸膛中脱壳而出,血液迅速而凶猛地奔涌,以至于他手脚的末端甚至产生出轻微的刺痒感。
良久,方柏嘉才动了动唇:“你是在明知故问。”
他视线游移,没有和汤昼恒对视。
“我没有‘明知’。”汤昼恒答得很快。
“如果我确定,我就不会问。我既然问了,就代表我并不清楚。”
青年用近乎引诱的声音引导他:“我只是想要你一个回答。”
又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离得太近了,就连压迫感似乎也到达了极限。
方柏嘉的胸膛再三起伏,终于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因为我看不下去。”
仿佛重担落地,第一句话一旦说出口,后面的内容似乎都慢慢变得流畅起来。
方柏嘉费力地吞咽一下:“故意被你抓,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手受伤了还可怜兮兮地要抓人,因为你上一把还为了帮我自己输了,我看不下去,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我——”
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这个问题的本质和汤昼恒问他为什么不给树拍照是一样的。答案还能是什么?
因为喜欢汤昼恒,所以觉得愧疚,觉得不忍,有很多种说不出的情感混合在一块,总觉得自己也应该同等地回应给汤昼恒些什么,否则就怎么样都不舒服。
他脸上发烫,嘴巴明明在说着话,灵魂却仿佛离家出走,只能感觉到两瓣微凉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出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好似第一次学会人语,坦白都坦白得磕磕绊绊。
此时汤昼恒已离他极近,方柏嘉说话间,甚至能想象出这人脸上的细小绒毛被他口中呼出的气流吹动的画面。
对方双手支在他的身体两侧,一会儿抬眼和方柏嘉眼神对望,看似认真地倾听他讲话,一会儿目光又落下去,三心二意地盯着他的下半面部。
一个“我”字的话音未落,汤昼恒忽地拉近他们之间本就不剩几公分的距离,侧头吻上方柏嘉的嘴唇。
……
刹那间字形溃散,唇面上酥酥麻麻,好似爬过一群躁动的蚂蚁。
汤昼恒含住他的唇瓣,色/情至极地吮吸两下,唇肉摩/擦,似花瓣之间重重地接踵挤压。
Alpha短暂地停留两秒就放开他,方柏嘉喘/息一声,看着那人的脸慢慢拉远,脸上的表情似震惊又似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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