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少年才想起还没介绍自己的小猫和网友认识。
赶紧从肩膀上给小崽薅下来,来了个《狮子王》举,双臂齐齐超过头顶,献宝一样尽可能高地举给深渊看道:“这是我的小猫!”
然而——
【深渊:……】
【小奶猫:……】
【小奶猫:你抱我,手离开玻璃了,它听不到】
“哦!!”
小手办一样举着自己小小手办的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一顿手忙脚乱给小崽放回肩膀,乖乖重新将手心贴回去。
只不过这次不等他先开口。
探视窗内的庞然大物已然主动点出他此行的目的:“你是想来帮研究所问我当初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回来的吗?”
安白白立刻点脑袋,一双眸子闪啊闪的:“大哥你真厉害,原来这都知道!”
深渊一眼就知道这小东西是跟他拍马屁呢,根本不上套,径直拒绝道:“这个还不能告诉你。”
然后小东西就蔫巴了,低低软软的嗓音拖得长长的:“啊……为什么呀?”
深渊言简意赅:“你们研究所里有人有问题。”
安白白当即就有些愣住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之内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心境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所长知道自己手下的研究所内有问题无可厚非,那么一只一直关押在海底水牢的星兽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这只远古星兽,真像杰西形容的那样经过千百年的进化,拥有更高维度获取信息的方式吗?
安白白有点磕巴:“……是谁告诉过你嘛?”
深渊:“没有谁给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它以为少年多少还要追问上两句,因为人类一直对它的思维模式非常感兴趣。
可结果少年紧跟着:“如果这件事大哥你都能知道的话,那你一定也知道我们现在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只是和信任的人说!”
安白白的目的很明确。
他始终没有忘记今天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他以为自己这样保证便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毕竟所长和弥尔他们全都对卧底这件事有所防备,自然也就不会走漏风声。
但深渊的回答却和他想象中两模两样。
星兽厚重空灵的声音就像是从两万里之外传过来,沉沉落进他耳朵里。
“你觉得值得信任的人,只是现在一时的。人类是很善变的物种,面对当下的困难也许能团结一致,可一旦看见更强大的敌人,随时可能为了自保倒戈,还没到能够告诉他们的时候。”
安白白自认不是一个擅长思辨复杂问题的人。
可他觉得人和人之间面对面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哪怕深渊只是一只星兽,他也就是知道深渊并不讨厌他,并且不想告诉的人也不是他,所以才会在最后用到“他们”,仿佛要将他剔出前面“人类”的总称。
安白白小小的额头抵住玻璃。
沉默许久才一字一顿得出结论:“所以……先前大哥你一直不肯见我,其实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但却不想说,因为大哥你不相信研究所的大家能一直坚守在现在的立场上对吗?甚至包括所长哈罗德?”
深渊其实有点惊讶少年的领悟能力。
他本以为这段对话,至少也要过完最近几天研究所内部的大清扫,少年再次找到他追问答案,自己才有机会说到。
“我的‘不相信’不特指任何人,只是不相信人性。”
“也是人性让我知道一定有敌人在暗处,但我仅仅知道它们的存在,却尚且不知究竟是谁,你们只能自己小心。”
…
或许是一晚上听了太多阴谋论的缘故。
也或许是居然就连深渊也在提醒他小心,安白白当晚洗漱完毕躺回床上睡得并不好。
他其实不太知道深渊那些有关“敌人”的代指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哪怕只是潜意识里对氛围的察觉,也让他很难像往常一样平和入睡,口中时不时便会蹦出些不安稳的呢喃梦呓。
都是些床边男人听不甚明白的词句。
什么“姨妈我好想你”、“不想再做核磁了”、“能不能不吃坚果”……
在此之前,男人非常确切地知道少年的人际关系。
他分明根本没有姨妈。
至于“he ci”、“jian guo”又是什么,他更是几百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星际文明中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而这明显也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安白白说梦话。
所以在少年心事重重从地下监测室离开的路上,他的小猫其实还在脑子里和深渊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狼:他有问题是不是】
【深渊:你也觉得?】
【狼: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他确实经常不像我们这里的人】
【深渊: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没常识到走错路找到我这里,后面越想越觉得只可能是他来自另一个地方】
毕竟就算是在下城区长大,也不可能连“星兽研究所”和“星兽医院”都能混淆分不清。
甚至安白白最开始连“安抚师”是干什么的都一概不知。
所以尽管这个猜想很天马行空。
但能让他们两个同时产生怀疑,且以深渊的阅历都仅能找到这么一种解释,似乎也就没那么不可能了。
这个“另一个地方”也许是平行宇宙,也许是另外更加遥远的星系,或者随便哪里,但总之多半是和他们这里截然不同的两个星球。
小猫当时扒在少年的肩上沉默了一会。
【狼:他如果死了会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吗】
【深渊:要听实话吗,我觉得他已经死了】
再死,可能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连灵魂都消亡又会去往哪里,没人知道答案。
…
夜深人静的房间里,窗外明月高悬。
双眸紧闭的少年就那么缩成一团侧睡着。
一半脸藏在暗处,一半脸沐浴在阳台外洒落进来的月色里,凉薄的莹光落在他光洁白皙的面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鸦羽般扇形的阴影。
而那只本该同他依偎而眠的小猫,不知何时已然变回反差感十足的人型。
身姿挺拔的男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侧身撑坐在他床边。
肩背宽阔,修长的双腿随意弯曲延展着,十指有节奏地轻敲在床单上,身上已然换上早早便被他放在隔壁的衣服。
那是一身套头连帽的开衫卫衣。
桀骜英气的脸蛋隐藏在帽沿宽大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猩红锃亮的眸子依旧透过夜色,凉飕飕盯视在他的“小主人”身上。
看那缕滑落到额前的小卷发。
也看那张每一处线条都精雕细琢像是瓷偶娃娃的脸,以及那枚眉宇间惴惴不安拧出的小结。
已经死过了吗……
他其实知道从少年那些丝毫不在意生死的细枝末节里,深渊这个推测是合理的。
只是心中克制不住地升腾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半个小时。
少年身上沁人的香气越来越肆意,无时无刻不撩拨在男人敏锐的鼻尖。
可他依旧只是静静望着人在房间里坐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从他们身边滑走溜过。
直到外面终于传来那声轻响的咔哒。
男人这才伸手挑开搭在少年眉间的浅灰色碎发。
然后微凉的指腹点上眉心的小结,一点点顺着床上人秀气小巧的眉骨抚开,指尖的触感又棉又软,就像做着什么准备,最后才拿过摆在床头的眼罩戴到少年眼睛上。
等到第二声轻响从门口传来。
刚刚还在床边的男人已经一个闪身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年还在卧室里酣然沉眠。
…
研究所的走廊过道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