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24)
此寒潭极深，只要下潜到一定程度，上面的人下来时潭面必已无波无澜，应是不易发现。
两人不断下潜，奈何时听雨功夫底子虽好，却毕竟是年岁尚轻，远不及木念双内力深厚。
水下闭气，能闭多久？
木念双忽觉手心紧牵之人似有上浮之意，连忙回头冲着她摇了摇头。
不能上去！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们这样被时家人撞见也就罢了，顶多再把她赶走，再将时听雨抓回小房间锁上待嫁。怎么说时听雨也是时家家主的女儿，没犯什么大事，也不会将她自由限制得太过分，并不是没机会再逃出来。
可这个地室十分古怪，那些古旧的破画似是记录了什么，而这被记载的一切都被深藏于此，外界从未有人提及，想来应是见不得光的事。
时家于江湖中家大势大，脚踏黑白两道，他们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断然不简单。
如今时听雨逃了，时家家主未第一时间去找女儿，而是前来探看地室是否安全，足以见得此推测不假。
她俩来过此处之事若被发现，怕是难以善了。
时听雨想得没有木念双那么多，虽怕被家人抓回去继续关着，却实在闭不住那口气，好看眉眼镌满了痛苦。
她还不想死在这里。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用力想往上浮，却如何都没料到，木念双竟用力将她拉扯回去，伸出另一只手，紧抓住她的双肩，与她四目相望。
眼神……
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刚才伸另外一只手时，水的阻力太大，力气不好使，一不小心就从某人胸前顺过去了。
时听雨忍着快要漏气的痛苦，一脸诧异地望着木念双，却是半天没等到下一步动作。
木念双分外紧张地望着时听雨，双手不自觉有点发抖。
——渡气啊！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仍是下不去嘴。
“卡！”
两人被威亚拉上水面，各自用双手拨开脸上粘着的发，深深呼吸。
罗岸平冲着林微濛的方向喊：“发什么呆啊，时听雨都快憋死了，你得上去渡气啊！”
陆萸薇哭笑不得：“我刚才是真的快憋死了。”
林微濛：“我走神了……”
再来一次，我可以！
林微濛深呼了一口气，再次进入拍摄状态。
只是这场戏演得真是不顺。
水下拍摄，太消耗体力，所谓的唯美状态，更是很看运气。
衣服在水里怎么飘比较仙，倒还有小绿人帮忙小小的拉拉扯扯，但头发乱飘却是不好管，更别说水里嘴对嘴那一瞬可能漏气了。
两人第一次渡气时被那红胜火的飘逸衣袖拦了一脸。
第二次则是在上嘴时啃到了一嘴头发丝儿。
第三次在嘴对嘴渡气时林微濛太过紧张，不小心呛了水，被连忙拉上来休息了一会儿。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一次又一次，短短一场水下吻戏，却是状况频出。要么是衣服头发或水一类外在因素干扰，要么就是肢体表情上的不过关。
总之，水下那双红蓝倩影，如石般生硬或如鱼般唯美地扑腾了好几个版本，却没一次是真正亲上的。
罗岸平少有的没有发火与心急，反而不停安慰和指导两人。他知道，水下戏份从来都是最难拍的，除非不用真水，靠特效做，否则就是要NG无数次。
但是他是拒绝在这种能体现极致唯美的场景用全特效的。
水下实拍，这对演员的体力注定是很大的考验，眼前不过两个小姑娘，还是要慢慢引导。
导演让两人到外面休息一下，两人裹着白色浴巾，坐在潭边缓神。
“我太难了……”林微濛感觉自己人都泡麻了。
从前还觉得当演员好，来钱快，每天美美的，还有一堆“不听不听我爱豆盛世美颜天下第一”的真爱粉。
进组后才发现，苦是真的苦，大热天拍戏，从早到晚，还经常挨骂。
尤其今天，水下这场，格外的苦。
“有两次差点过了，谁让你总是表现得畏畏缩缩、十分犹豫，坦荡一点不就过了吗？”被拖累的陆萸薇倒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嘴角还带着一丝乐在其中的笑意。
林微濛皱眉辩解道：“可是，我……我是真的觉得犹犹豫豫一点才正常啊。”
陆萸薇：“为什么会觉得犹豫才正常？”
林微濛：“一个人在水下为救人而献出初吻，难道不该犹豫和抗拒吗？”
陆萸薇认真看了林微濛好一会儿，见林微濛回望她时眼中满是茫然与诧异，这才笑道：“你在水下犹豫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是谁？”
“啊？”林微濛愣住。
陆萸薇道：“是林微濛，还是木念双？”
林微濛：“？？？”
陆萸薇追问：“你要亲的人又是谁？是我，还是时听雨？”
明明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林微濛却倏地一阵脸红，下意识垂下了眼睫：“这……这有区别吗？”
“木念双为时听雨渡气，不止是为了帮她救她，更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她是主动做出选择的一方，动机单纯，没有杂念，本就坦然，怎么会犹豫畏缩呢？”
林微濛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从浴巾伸出双手，鼓了鼓掌。
对哦，木念双心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杂念，她确实不该畏缩犹豫。
陆老师不愧是陆老师，对人物分析十分精准！
林微濛这般想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啥叫木念双动机单纯、没有杂念，所以不会犹豫畏缩啊？
这是拐着弯鄙视她林微濛动机不单纯，心中有杂念，所以才会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吗？
她不要面子的吗？
为了为自己正名，林微濛一下站起身来，对罗导喊道：“导演！我调整好了！”
说罢，扭头俯身对还在边上坐着的陆萸薇竖起了自信的大拇指。
一脸流氓地说道：“听雨妹妹，乖乖等着木姐姐水下么么哒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吻戏拍摄现场——
林微濛（瑟瑟发抖）：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陆萸薇（看透一切）：我怀疑你心思不单纯。
林微濛（绷面子）：才没有，我怕水而已，等着，我下一章就大大方方亲你。
第19章
林微濛气势汹汹地将大话说完了, 下水后却又一次情不自禁紧张了起来。
原来一时上头的血勇, 是并不足以平复那因即将失去初吻而不自觉加速的心跳的。
林微濛来到这个世界前毕竟只是写手不是演员，虽说道理都懂，但仍是暂时没有那种“拍个吻戏、船戏很正常”的献身精神。
在今天之前, 每次剧本里有写的亲密戏份，都是与沈见一起拍的。
而沈见也正如她文中所写, 是一个宁愿得罪导演，也不愿意和“林微濛”拍亲密戏的死傲娇。以往每次亲密戏, 都是他硬着头皮耍大牌糊弄过去的, 要么拍错位，要么用替身, 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
说真的，她有点想效仿一下沈见。
毕竟自己名声本来就差，也不怕多差一点。
可是她怂啊！
罗岸平大概也看出了她怂，拒绝起她来那叫是一个斩钉截铁。
她一听到那种无比坚定的否定句，整个人就提不起勇气耍大牌了。
此时此刻, 再次下水，林微濛深吸了一大口气。
她告诉自己, 还好还好，自己的第一次是和陆萸薇一起尝试的，总比和异性尝试好吧。
女生和女生之间的亲亲抱抱多正常, 姐妹情，全部都是姐妹情！
同性之间的亲亲，肯定不能算做初吻的。
这就和跟爸爸妈妈啵唧啵唧嘴, 不需要对外说自己已经没有了初吻是一个道理。
抱着这个想法，林微濛觉得自己忽然释然了许多。
这一次，她对自己说：我是木念双，不就是给一个人类丫头渡渡气吗？我行得端坐得正，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