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30)

　　陆萸薇：“我从小学习声乐。”
　　这些问题，艺人档案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徐墨雅随手一翻便会知道，根本没必要问。
　　她只是想让这进门后便紧张得要死的姑娘多说几句话。
　　她想知道，这个姑娘是否值得她费心费力去栽培。
　　“别老站着。”徐墨雅说着，自己到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萸薇恭敬不如从命，忙也到徐墨雅对面坐下，有些紧张地喝了一口茶。
　　徐墨雅同样低头喝茶，放下茶杯时随口问了句：“想火吗？”
　　陆萸薇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塑料杯子，差点将茶水从杯中挤了出来。
　　徐墨雅这些年根本没带过艺人，这位经纪人究竟是何性子，喜欢什么样的艺人，谁也不清楚。
　　想不想火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品测试。
　　稍微有点资历的经纪人在择选重点培育对象时，通常都会考验一下这个艺人是否符合自己的预期，何况是徐墨雅这样一次只带一个艺人，一出手基本都能捧红的经纪人？
　　有的经纪人不希望自家艺人名利心太重，有的经纪人却又希望自家艺人能勤奋上进有野心一些。
　　陆萸薇明白，这时候若是和经纪人出现理念上的大分歧，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很可能被直接放弃。
　　就像当初邓茹直接放弃了她一样。
　　“怎么，不敢说心里话？”徐墨雅若有所思地看着陆萸薇。
　　明明是夏天，陆萸薇却忽觉手指有些冰凉，明明穿着整齐，却觉得自己衣不蔽体，被人看得通通透透。
　　她下意识低头咬唇，沉默片刻后，咬牙道：“想。”
　　她就是想红，太想红了。
　　“为什么想红？”
　　为什么？陆萸薇不由得心间烦乱。
　　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如果要问原因，倒也不是没有。
　　最简单的答案，也许是红了才能去做选择，而不是被选择吧？
　　可她知道自己的答案远没有那么简单。
　　前世的她，但凡有点地位，就不会被人轻易击溃，不会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却百口莫辩，更不会落到那人人嘲笑咒骂的地步。
　　虽说这辈子好像什么都好起来了。
　　可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知足的人。
　　曾经什么资源都拿不到时，跑个能露脸的龙套，演个有台词的丫鬟，便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演员。
　　若是有什么戏份多一些的角色，更是心满意足的相信明天会更好。
　　可如今，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曾经那个容易满足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丢了。
　　她可以在酒店客房中与林微濛对戏探讨，可以在片场和每一个人气高过自己许多的人平等对话。
　　可她知道，这部剧会有结束拍摄的那一天，离开剧组后，平日里忙中抽闲嬉笑玩闹的大家都会继续各奔前程。
　　而她，如果在这部剧后止步不前，便可能再没机会跟上那些人的脚步了。
　　特别是那个，本就离她好远好远的人。
　　她知道那傻丫头不会嫌弃她，可她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她不努力靠近一些，又如何心安理得一直接受人家的馈赠？
　　她不想站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去仰望谁，她想要真正意义上的与那个人比肩而站。
　　陆萸薇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徐墨雅的双眼，认真道：“墨雅姐，我想和一个人站到同样的高度。”
　　徐墨雅：“那人认识你么？”
　　陆萸薇：“认识的。”
　　徐墨雅：“那他对你什么感觉？”
　　陆萸薇：“我……不太确定。”
　　徐墨雅听了，沉思片刻，最终没有追问陆萸薇所说那人的姓名，只淡淡一笑：“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理由。”
　　她说：“男女之情多少会给艺人的发展带去一些影响，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当年梁州为了给我一个名声，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陆萸薇眸色微暗：“……”
　　“但是我挺意外，也挺欣赏你。”徐墨雅说，“你很聪明，完全可以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我，却很勇敢地说了实话。”
　　徐墨雅的话让陆萸薇有些诧异，塑料杯里的茶水终是被挤了出来，吓得她连忙起身。
　　徐墨雅哭笑不得的将纸巾递给了正低头擦裙子的陆萸薇。
　　只见陆萸薇收拾完身上，又擦桌子，擦完桌子又钻桌底擦了下地板，好几分钟才抬起头来，规规矩矩坐回方才的位置，紧张得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我会捧你，也不会过问你的感情，但我希望你沉得住气，至少在自己彻底扎稳根、立好足之前，不要轻易任性。”徐墨雅语重心长，“那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陆萸薇感觉自己脑子忽然不太好使。
　　她垂眼将徐墨雅的话放心里反复品了两遍，心头忽感一阵狂喜。
　　墨雅姐这话的意思是，她通过考验了？
　　她抬眼试图在徐墨雅眼神中找寻答案，却见徐墨雅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一通电话，叫了一个人来。
　　陆萸薇心慌慌的在一旁坐着等待，没几分钟便看到一个岁数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轻轻推门而入，规规矩矩地向屋内两人都打了招呼。
　　“墨雅姐，萸薇姐。”
　　那姑娘略有黑眼圈的一双眼大大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长发过背，短袖长裤，看着十分老实。
　　“她叫章晓萱，以后就是你助理了。”
　　***
　　陆萸薇第一次有一个像样的角色，并不想因自己的原因耽误剧组的进度，在得到徐墨雅的默许后，便订了当天下午的返程机票。
　　当天下午，陆萸薇飞走了。
　　章晓萱回家收拾好行李后给陆萸薇打了个电话，本想问一下新老板打算订几点的飞机，却发现电话根本拨不通。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焦急等待后，陆萸薇回拨了电话。
　　章晓萱：“萸薇姐，你可算接我电话了！墨雅姐说你今天就要回剧组，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你打算订几点的机票呀？”
　　陆萸薇：“……”
　　一瞬的沉默，让章晓萱分外惶恐。
　　自己是做错什么，让陆萸薇不满意了吗？
　　“那个……”陆萸薇感觉自己有被口水噎到，沉默之中甚至生出了一丝负罪感，“我忘了。”
　　章晓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忘了，不是对她不满。
　　“没关系的萸薇姐，你要什么都记得，要我这个助理做什么呀？我这不是来提醒你了吗？所以我们订几点的机票呀？”
　　“对不起……”
　　“哎，萸薇姐你别这样，提醒你工作上的大小事宜本来是我的工作呀！所以我们机票怎么订呀？”
　　陆萸薇扶额站在航站楼中，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抱歉道：“我已经到舟市了，刚下飞机。”
　　章晓萱不由一愣：“哈？”
　　陆萸薇：“我……我忘了你会跟我一起走了。”
　　电话那头的章晓萱不禁陷入一阵沉思。
　　沉思过后，她愣愣问出了一个十分低级的新手问题：“那……那那，我怎么办啊？”
　　问完这问题的瞬间，章晓萱就后悔了。
　　她一个助理，哪里能对老板问这种问题？
　　怎么办？被“出差”的老板落下了，那就追上去啊，不然还能怎么样？
　　不过万幸，陆萸薇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十分愧疚：“真对不起，我独来独往惯了，这样吧，你明天再来……我不急的。”
　　“不不我马上订机票，今晚就来！”
　　“等你来这边天色都暗了，一个人不安全。”
　　“没有没有，我今晚来！”
　　陆萸薇都到地方了，章晓萱哪里敢在家里待一晚上？
　　她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在公司干了那么些年，绩效却一直不太好。今年公司大裁员，她上了危险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