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伊甸园(109)

　　乔海：“跟哥说什么谢啊，先穿上试试。”

　　这副身体的右腿少了一半，膝盖下面什么都没有。几人一起将义肢固定在林浠的大腿上，通电调节数值。

　　左腿完整，就是萎缩无力。左义肢是空心的，穿戴如穿长筒袜，将其拉上大腿即可。

　　穿好后，左右腿很自然。显然，这对义肢是专门定做的。

　　乔鹿和蜥蜴将林浠扶起，让他试着走路。

　　每走一步，义肢都会闪烁微光。林浠毫无知觉的双腿居然感觉到了一股牵引的力量。

　　新奇的感觉让他来来回回走动，试着抬腿、跳跃。

　　林浠只想说，这个世界的科技还真是先进——乔海说得没错，他感觉不到异物的存在，这个身体仿佛恢复了健康。

　　之后，林浠和乔海共用晚餐。

　　他能深切地感觉到，乔海非常信任、重视乔鹿。

　　虽然他不是乔鹿，他们目的相同，是站在同一战线的队友。

　　所以林浠把大殿的发现告诉了乔海。

　　乔海听闻后，感叹：“不愧是我的弟弟，果然，你走在情报的最前列——我知道，你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们的，我们绝对不会泄露。”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穆尔的画像：“如果我们的创始人，知道羊羔和神明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骗局，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一个骗局居然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真的很好奇，那些丧心病狂的上流人士，到底想做什么？是否真的有神？就算新神在重重白骨之上现身，到底是上帝，还是撒旦？这些人又想获得什么利益？”

　　乔海的愤怒和疑惑和林浠一模一样。

　　乔海沉默了片刻，展颜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我们就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乔鹿，无论如何，我为你感到骄傲，也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记得，你还有哥哥，有新月永恒这块后盾，我们与你同在。”

　　林浠：“好的，我记住了。”

　　乔海：“对了，你上次预定的仿生人，进度已经达到了50%，蜥蜴，待会儿带他看看，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及时修改。”

　　林浠听到这个，马上兴奋了。

　　【林浠：Eleven，看来，待会儿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你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

　　【Eleven：我有些紧张。】

　　【林浠：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一次，林浠是靠自己“走”进实验室的，他又一次遇到了横着长的重量级人物胖熊。胖熊遇到他，叭叭叭说个不停：

　　“哇，麋鹿，你居然用义肢了诶，看起来还不错！”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你的仿生人！不过这才制作了一半，可能会有点……嗯，惊悚哦……你可能需要稍微做下心理准备。”

　　林浠：“没事的，我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

　　他们步入制作室。

　　这是一个银白色的房间，其中的味道并不算好闻，是机油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浠马上就见到了那具身体，他的瞳孔惊讶得放大——

　　那是一具未完成的人体，他有着极度精美的脸孔，银白色的发，紧闭的双眼，破碎的、露出内部银色机械的白皙皮肤。光看脸的话，他就像是沉睡的天使。

　　但如果看全貌的话，会觉得，他更像是受难的天使。

　　他只有一只完整的手臂。这只手臂为皮肤包裹，肌质细腻，肌肉的形状充斥着力量感。另一只手臂只有短短的一截上臂，下面是复杂的机械骨骼。

　　他的胸腔结实，肋骨暴露，还没有下/半/身。密密麻麻的管子、电线就像蛇一样束缚、缠绕着他，将他垂直固定在电子展示台上。这些管子充斥着他的腹部，就像肠子，又像是，觸手。

　　如果不是知道，现在正在制造仿生人。

　　林浠会以为，这个美丽的天使，正在被束缚，被拆卸。

　　胖熊：“唉……是不是被吓到了，所以我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浠发自内心：“我确实非常惊讶，但说真的，我觉得……这具身体有种，破碎的美感。”

　　说着，他上前几步，近距离观察完成度更高的脸。

　　头发浓密且柔软，白色的睫毛又密又长，皮肤有着弹性，毛孔细腻。

　　胖熊的作品被夸奖了，他兴奋地说：“右眼填充了眼珠子，你看看满不满意？”

　　林浠小心地撑开仿生人的右眼，看见了灰蓝色的眼珠。

　　胖熊：“现在还未通电，看着会觉得没神。一旦通电了……嘿，瞧！”

　　他说着，打开了开关。

　　电流通过线路，点亮了仿生人的右眼。

　　哇，还真是，水晶一样的眼睛，晶莹剔透。

　　这样的眼珠子要是动起来，那得多好看啊！

　　林浠和Eleven交流。

　　【林浠：你觉得怎么样？】

　　【Eleven：虽然还未完成……出乎我的预料。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按照自己对我的想象，预定了这具身体。】

　　【林浠：是的，我的想象可能和你的有所不同，现在还可以修改。】

　　【Eleven: 不用做任何修改。】

　　【Eleven: 我很高兴，原来，我在你的心里，这么好看。】

　　【林浠：看来你挺满意的，那我就放心了。】

　　【林浠：期待你拥有身体的那一天。】

　　【Eleven：嗯，我也十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别喜欢描写Eleven广袤、混沌的集体意识，和他渺小、透明的自我意识（这章前面的部分）；他的身体也是我一直想描写的，未完成的状态就像断臂的维纳斯，破碎、惊悚，却又十分美丽。

　　*

 

 

第72章 新月降临29

　　林浠再度回到1336的身体时，快到零点了。徐志波早已离开。

　　为了防止被怀疑，赵炎先行离去，二十分钟后，林浠离开了银杏树。

　　此时已是深夜，天上挂着圆圆的人造白月。林浠穿梭在高高的芦苇丛中，惊起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斑驳的光点中，他看见了预料之外的人，审判者S——紫宸。

　　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上次那般一丝不苟。他身穿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披着深色军服外套，裹有皮质手套的指间，夹着一根明明灭灭的香烟。

　　林浠绷紧了神经。

　　【林浠：紫宸一直站在这儿？他是否看见了我们的行动？】

　　【Eleven：我这边显示，五分钟前，他乘车路过这里。他独自下车，到河边抽烟。】

　　这么看来，紫宸只是路过。林浠放松了。

　　他没有改变路线，继续向前。紫宸已经看见了他，现在躲开太明显了。

　　林浠来到紫宸身边，乖乖地打招呼：“晚上好，审判者先生。”

　　透过缭绕的烟雾，紫宸用那双紫色的眼望向林浠：“1336——啊，现在应该叫临溪了，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待在外面？”

　　林浠说得无比坦诚：“我睡不着，想着干脆出来散散步，或许累了更容易睡着。”

　　紫宸：“失眠？”

　　林浠：“嗯，参观了大殿后，我总会忍不住思考，一不小心就失眠了。”

　　他直视紫宸：“虽然在您面试我的时候，我说得特别流畅，意志坚定。我从小在伊甸长大，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已经被塑造得很完整了，而这几天，我需要将它摧毁，再重新建立，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林浠这是在继续塑造人设。作为一个从小被洗脑的羊羔，要是没有痛苦和纠结，才奇怪呢。

　　紫宸：“你很坦诚。”

　　林浠：“面对什么都能看穿的您，我必须坦诚。”

　　这句马屁拍得好，紫宸轻哼了一声，望向远方。

　　林浠以为自己可以走了，却听紫宸缓缓道：“我这双眼睛，其实是义眼。我自己的那双被挖走了。”

　　他淡淡地说出了这句惊悚的话。

　　林浠假装惊讶。

　　紫宸垂下眼睫，眺望湖中的紫色睡莲，林浠也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