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伊甸园(63)

　　但是，此时此刻，林浠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放松了身体，道：“可以，不要喝太多。”

　　他的话音刚落，伤口处便感到一阵短暂的刺痛，然后便听到了祈渊吸吮的声响。

　　猩红流入了祈渊的喉管，被光脉吸收。

　　那些美丽的花朵晃动得更加激烈。

　　.

　　垃圾山外的怪物们，由于血的味道，变得更加兴奋。

　　第二个五分钟，电网依然发挥着作用，但总有那么一个漏网之鱼。

　　有只长得像蛞蝓（鼻涕虫）的怪物，伸长了它纤细的触角。那柔软的，不断变形的触角从电网上方绕了进来！

　　它并没有攻击羊羔，它看中的是别的。

　　它在靠近地上那块染血的布料。

　　终于，它碰到了。

　　触角兴奋得战栗，浑身似乎都过了电。

　　它卷走了那块布料。

　　它深深地嗅闻，然后将布料嚼碎，吞入喉咙。

　　它周围的怪物们，那么不甘，那么嫉妒，那么痛苦。

　　它们挤了上去，蛞蝓怪扭动着身体，发出尖叫。

　　它万万没有想到，由于它吞吃了染血的布料，它太甜美了。

　　所以，它被吃掉了。

　　.

　　喝血后的祈渊再次沉默，两个羊羔则瑟瑟发抖。

　　林浠深刻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十一点过共餐仪式开始，现在凌晨一点半。他们才坚持了两个小时，电网支撑了十分钟。如果小苹果的消息是正确的，那么，他们还需要坚持八个小时。

　　可是，垃圾山外几乎是失控的状态。之前被激光枪射中的怪物，被电晕的怪物陆陆续续醒来，远处的怪物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来到这里。

　　它们越发疯狂、焦躁，林浠能够想象，或许下一次鸡鸣响起，电网就难以支撑了。

　　凌晨1：57，第三次鸡鸣即将开始。

　　林浠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祈渊背后的衣服被他内部的力量撑开，刺破。

　　光脉在战栗地生长，汇聚成粗壮的脊，然后如树干那样分裂，形成繁复的、华美的脉络。透明、巨大的薄膜被拉扯开来，细小的鳞片在极薄的羽翼上整齐地排列。

　　他长出了一只左翼。

　　巨大的、专属于昆虫的羽翼。

　　像蝉翼，像蝶翅。

　　又什么都不像。

　　因为林浠从未看到这么美丽的翅膀。

　　一开始是透明的，闪烁着金色的粉末。

　　在他翅膀初生的某个瞬间，林浠甚至看到了彩色的光泽。万千色泽蕴含其中，美得不可方物。

　　彩色光泽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秒，便黯淡了下来。

　　黑色的羽翼，闪耀着淡淡的荧光，依然十分美丽。

　　美丽的，可怕的。

　　明明只有一只翅膀，当他扇动时，仿佛整个空间的气流都改变了。

　　那些叫嚣的怪物，很显然，都感觉到了。

　　2：00整。

　　鸡鸣响起。

　　几乎所有怪物，都看向西北部的垃圾山。

　　围绕在周围的怪物们，亲眼看到了垃圾山里的祈渊。

　　看到了他的模样。

　　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怪物胆敢上前。

　　它们甚至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

　　与此同时，管理层，会议室。

　　巢穴管理层并没有在共餐空间放监控设备——因为要监控，就需要人工智能。用人工智能，就意味着行动暴露。所以他们无法看到共餐空间的具体画面。

　　看不到也无所谓，他们有控制屏，可以通过手环监测所有生命体的状态。

　　他们面前的控制屏上，有一百多个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生命体，旁边有着编号、数值、异变进度等。一旦变灰，生命体便死去了。截止到目前，已经有62个光点变灰。

　　一位红发女士盯着控制屏上的某个红点。此红点旁边突然增加了三个惊叹号，旁边的数值在飞速飙升，直接突破了“上等异变标准”。

　　她大叫：“西北垃圾山诞生了一名上等异变者！是1749！有翅脉的那个羊羔！他的异变已经完成了51%，各方面的数据……完全凌驾于普通异变者！”

　　安杰洛兴奋地站了起来：“Oh， my Jesus，拥有nervure（翅脉）的羊羔就是不同！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数据，我都快哭了！”

　　红发女士：“还好你选择秘密展开共餐活动，要是先申报，绝对无法开展！”

　　安杰洛：“我唾弃那些懦弱、拖后腿的家伙，按照他们的plan，我们到底还需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

　　李赫抱着手臂：“不要高兴得太早，1749才异变了一半。1336和2778没有进展，尤其1336，全程数值没变化，似乎一直都很清醒，完全不受干扰。”

　　红发冷哼一声：“李赫，你刚升二级，现在还是见习阶段，现场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直坐在上位的男子晃了晃锃亮的皮鞋：“无妨，听他说说。”

　　红发不满地闭嘴。

　　李赫：“作为完全成功的前异变者，我有经验。我认为要乘胜追击，取消垃圾山的屏蔽效果，加大恐怖效果，可以关掉现场的灯光设备，控制部分异变者专门攻击他们。”

　　安杰洛：“How cruel!他们可能会死。”

　　上位男子：“安杰洛，你什么都好，缺点就是太过感情用事。你狠，但是狠得不彻底。就算是有翅脉的羊羔又如何，死掉了还会有新的。在成为天使之前，都是牲畜罢了，不要太把它们当回事儿。”

　　安杰洛思忖了片刻，道：“我可以这么做，条件是，缩短共餐时间。”

　　上位男子打了个哈欠：“也好，我也想早点回去睡觉。”

　　安杰洛：“人要是死了，我一点责任都不担。”

　　上位男子：“有我在，放心大胆地做事即可。”

　　.

　　共餐现场，西北垃圾山内。

　　所有怪物都畏惧着祈渊，林浠则知道，祈渊的状态很不稳定，而且他很痛苦。

　　他的嗓音、呼吸都越发像野兽，他的理性在消散。

　　为了维持祈渊的理性，林浠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时不时悄声跟他说话。

　　当然基本上都是林浠再说，祈渊很少回应。

　　林浠：“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了，外面还有很多怪物，因为你，他们不敢冲进来。我之前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持久地畏惧我们，原来只要有你就可以办到。”

　　林浠：“当然……我还是担心出现意外，说真的我现在头皮发麻。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我为一件事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总会有一些意外会发生。就好像有些人在暗地里，像看木偶戏那般操纵着一切，推着我们走向危险。”

　　林浠：“我知道，这种事情多想无益，焦虑是无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解决的。你在听吗？”

　　林浠捏捏祈渊完好的右手，祈渊的呼吸依然很重：“……嗯。”

　　林浠：“我一直以为异变会变得特别恶心可怕，可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如果异变是变成你这样，我想，我应该不会害怕。”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浠勾起嘴角：“等我们顺利通过了这次危机，等你完全清醒，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现在的样子呢？你可不要假装失忆哦？”

　　他在祈渊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疑惑，便耐心解释：“因为你现在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嗯……平时是高冷大佬，现在是……”

　　林浠顿了顿。

　　祈渊开口：“……是什么？”

　　林浠眨眨眼睛：“粘人的小孩？”

　　祈渊没有说话。

　　林浠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现在祈渊的视野非常奇怪。

　　时而朦胧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

　　时而清晰到可以看见任何微小的细节。

　　现在，除了林浠，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能看见林浠翘翘的睫毛。

　　他翘起的嘴角。

　　他小小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