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42)

　　帕图尼亚和法恩的父亲在两个月前死去，翼骨本该交给女儿，却被法恩私自藏匿。帕图尼亚之所以要发起这次挑战，不只是为了打消法恩分-裂-族群的念头，更为向族人展示权威，要回父亲的翼骨。
　　法恩犹不甘愿，咆哮着冲了上来。
　　帕图尼亚轻盈跃起，身体在半空翻转，落在法恩身后，单臂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说过，你输了。”帕图尼亚的声音很冷，对这个自私自利，不惜分-裂家族的兄弟，她再没有半点耐心。
　　勒住法恩的脖颈，锋利的指甲对准他的眼睛，帕图尼亚一字一句道：“把翼骨交出来！”
　　“法恩，交出翼骨。”一名长老飞到两人面前，嘴边的羽毛已经染上灰白，身形也不再矫健，气势依旧惊人。
　　“长老？”法恩艰难出声，似乎不敢相信，连长老都站到了帕图尼亚一边。
　　“交出翼骨。”年老的乌鸦重复一句，见法恩迟迟不动，当场变成类人形态，手掌覆上他的额心。
　　片刻后，长老放下手臂，对帕图尼亚说道：“放开他吧。”
　　“长老？”帕图尼亚皱眉。
　　“他丢掉了上任族长的翼骨。”
　　“什么？！”
　　四周的族人纷纷惊呼出声。
　　“法恩做了什么？！”
　　“他去十一区打探消息，路过异族的基地。”长老沙哑说道，不去看法恩赤红的双眼，“不只是翼骨，还有你们母亲的晶核也被遗失。”
　　“法恩！”
　　乌鸦们齐声大叫，怒火熊熊燃烧。
　　“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丢失了族群的荣耀！”
　　“我不是故意的！”法恩崩溃大叫，在帕图尼亚松开手后，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我不是故意的……”
　　身为首领的儿子，他太了解这样的错误代表什么。
　　他之所以坚持前往十一区，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能借族人的力量找回翼骨和晶核。即便找不到，凭借发现新领地的功劳，或许也能免除被族群流-放的命运。
　　“法恩，”虽然不忍心，长老还是深深叹息一声，将目光转向帕图尼亚，“首领，这件事将由您来裁决。”
　　帕图尼亚向长老颔首，看向地上的法恩，眉心一皱，单手抓住他的翅膀，硬是将他提了起来。
　　“这点伤算什么？”
　　听到法恩的惨叫，帕图尼亚卷过右-翼，用力扇了他一翅膀。
　　“身为一只雄乌鸦，这点承受力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雄乌鸦都是羽毛一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原来首领对雄乌鸦的要求这么严格？
　　几只想追求帕图尼亚的小伙子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打消了念头。妹子们则是双眼发亮，翅膀尖交叠，满眼都是星星。回头看向身边的小伙，同时啧了一声，表情中满是嫌弃。
　　“你想做什么？”翅膀痛到麻木，法恩全身冒出冷汗，“如果要杀我，最好快点动手！”
　　“我不杀你。”帕图尼亚又将法恩提高，迫使他双脚离地。
　　“你和我一起去十一区。”帕图尼亚一字一句道，“在哪里丢掉的翼骨和晶核，你必须和我一起找回来！”
　　“翼骨或许能找到，晶核呢？怕是早被人捡走了。”法恩破罐子破摔。
　　“找不到也要找！那是父亲的翼骨，母亲的晶核！”帕图尼亚斩钉截铁，声音铿锵有力，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流线型的肌肉覆在手臂和长腿上，彰显野-性-魅力。
　　“首领，您要去异族基地？”长老焦急道，“那太危险了！”
　　“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和异族发生冲突。”帕图尼亚松开法恩的翅膀，单手捞起他的衣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从异族基地的正上方飞过，我只需要在周围搜寻。对不对，哥哥？”
　　法恩闭口不言，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
　　“首领，我和您一起去！”
　　几只年轻的乌鸦从枝头飞落，围在帕图尼亚左右。
　　“成年的可以，没成年的回去。”
　　挑出四只性格沉稳、擅长追踪的乌鸦，帕图尼亚取出一枚晶核，粗暴的-塞-进法恩嘴里。确定他的翅膀开始愈合，直接变换形态，用爪子抓起法恩，振翅飞向十一区。
　　没有今天的事，她也会寻机造访十一区。
　　不弄清异族的真实目的，她始终无法放心。
　　十二区边界，松鼠搜集到足量的晶核，正打算返回领地。
　　黑松发现天空中的异状，立即发出警报。
　　帕图尼亚目光敏锐，认出藏在高草中的松鼠，很快降低高度，扬声道：“黑松，红橡，是我，帕图尼亚！”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松和红橡走出藏身处，仰头看向飞在头顶的帕图尼亚，再看看被她抓在爪子里的雄乌鸦，一时没能搞清究竟是什么情况。
　　抢-亲？
　　没听说乌鸦有这个爱好。
　　再者说，要抢也该抢个身强体健的，眼前这个全身带伤，翅膀还折断了，肯定实力不强，做食物还凑合，繁-殖雏鸟实在不值当。
　　和黑蜘蛛相处多了，松鼠们的三观出现微妙变化。
　　虽说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
　　“你们在搜集晶核？”帕图尼亚问道。
　　“对。”黑松和红橡低语几声，将齐乐带来的口讯复述一遍，“如果你想要药剂和矿石，只要提供晶核，我们可以帮你传递。”
　　“你说他在异族的基地？”
　　松鼠点头。
　　“异族允许他自由行动？”
　　继续点头。
　　“我们可以和异族交易？”
　　接着点头。
　　乌鸦们面面相觑，吃惊不小。
　　之前的传言已经够离谱，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是他们长久不出领地，认识落伍了吗？
　　“你确定没有弄错？”帕图尼亚问道。
　　“当然没有。”黑松言之凿凿，见乌鸦面露不信，正想蹦高叫几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嗡鸣。
　　认出快速飞来的蜜蜂，黑松鼠摇摇尾巴，爪子怀抱在胸前，跺跺脚，下巴一扬，对乌鸦说道：“她们应该刚从齐乐那里回来，具体的消息可以直接问她们。”
　　帕图尼亚转过头，发现蜜蜂的形象很有些古怪。
　　有一个算一个，蜜蜂都抓着一小节草绳，草绳连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支金属管，还有几块巴掌大小的矿石。
　　带头的蜜蜂找到黑松，拍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他的脑门上，用前爪擦擦复眼，开口道：“这是齐乐带给你们的。”
　　“这些都是增强体质的药剂，可以给幼崽使用，不限制星系种群。他的建议是先找几只异兽喂下去，确保安全性再给幼崽服用。如果你们要找丧尸也没关系，不过必须保证能处理干净，不发生意外。”
　　“矿石可以铺在地洞里，加固隧道，还能建造巢穴。”
　　“解-毒-剂也有，他让那个绿色的异族看过，不需要试用，可以直接购买。”
　　“还有，他说你们搜集到足够的晶核，最好尽快去十一区，有个绿色的异族会等着你们。”
　　蜜蜂一口气说完，回头看看同伴，问道：“还有没有？”
　　同伴想了想，补充道：“他还说，让你们一定注意安全，如果来不及捕猎，可以去老地方取晶核。”
　　“对，应该就这些！”
　　确定没有遗漏，蜜蜂们松开草绳，累得在半空飞出Z字形，好像是集体-酒-驾。
　　松鼠们凑到一起商量，经过一番讨论，认为可以马上出发。
　　帕图尼亚开口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不等乌鸦妹子说完，远处突然-爆-开一阵强光。
　　“哪个方向是异族基地！”一只蜜蜂高声道。
　　松鼠们互相看看，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向强光-爆-开的方向跑去。
　　临走前不忘抓起金属管和矿石，腮帮子里实在-塞-不下，直接用草绳绑在背上，乍一看，蓝星松鼠侠横空出世。
　　帕图尼亚抓起法恩，跟在松鼠身后。
　　蜜蜂们恢复体力，没有就此返回巢穴，而是嗡嗡追了上去。好奇心促使她们一探究竟。
　　基地前，成千上万的行军蚁不断涌来，包围了一支外出的巡逻队。
　　巡逻队中有三名基地士兵，还有几名无视基地法令、擅自外出的宇宙商人。
　　三名士兵架起光炮，一次又一次轰开蚁墙。几名商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同样战斗力不弱，枪-口每次张开，都能给目标造成死伤。
　　“萨尼，联络基地，请求支援！”一名士兵回头说道，取出能量石填充光-炮。
　　火力减弱的瞬间，行军蚁抓住机会，用-毒-液-腐-蚀防护罩，锋利的口钳夹住一名商人，合力将他拖倒。
　　“救命，快救救我！”
　　激光枪能源耗尽，商人不断大叫，红色皮肤出现绿色斑纹，头顶的触角不断分泌粘液，两只手长出蛙蹼一样的薄膜，胡乱的挥舞，试图将行军蚁推开。
　　可惜，无论他挣扎得多么厉害，蚁群都不会放走到手的猎物。无视飞来的光束，工蚁快速行动，猎物被夹断气管，迅速分解切割。
　　血肉被运走，激光枪和空间纽留在原地，还有几块碎裂的布料。
　　一只行军蚁被光束击中，背在身上的半截手掌掉落，恰好压在空间纽上。伴随一阵微光，五六只鳄羚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中间还有两三只压扁的小蜘蛛。
　　见此一幕，赶来支援的基地人员纷纷减慢速度，同时给地面的士兵发出讯号。后者接到命令，立刻舍弃剩下的商人，彼此掩护后撤。
　　“他们是海盗？”一名士兵问道。
　　“不是。”一名基地人员开启记录仪，几幅清晰的图片呈现在眼前，说道，“他们不是海盗，是正规商人。”
　　“那为什么？”
　　“他们没有得到许可，擅自在蓝星偷-猎。”基地人员抬起头，看向陷入包围的偷-猎-者，“他们触犯法令，更是引来原生蚁群的罪魁祸首，必须要付出代价。”
　　基地指挥室中，希雅尔接到消息，立即下令拦截涉事商船。
　　加斯帕斯出现在在航空港，随行的士兵四散开，将企图逃走的船员团团包围。
　　“清点人员数目，逐一核对。”
　　全身粉红的调度员站在虚拟光屏前，五六只触手一起敲击。随着屏幕中的图像变化，船坞中探出数条金属臂，固定住停泊的商船，当场开始拆卸。
　　“我抗-议！你们不能这么做！”
　　手脚都长着蛙蹼，四只眼睛外凸的船长大声抗-议，要求基地停止拆卸飞船。
　　“你们违背星系法令，我要到母星控告你们！”
　　船长高声吵嚷，却冲不开士兵设置的光网。
　　眼见飞船化成一堆废铁，怒气上涌，一把撕掉斗篷，身形暴涨数倍，跃起高达数十米，终于冲破光网，直扑向金属塔。
　　到了近前，再次纵身跃起，手脚黏在建筑外层，舌头探出，飞速向上攀爬。
　　看他狂奔的方向，加斯帕斯和士兵都愣在原地。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如此迫不及待的。
　　老老实实被关押至少还有一条活路，袭击基地指挥中心，和希雅尔正面硬抗？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妹子的保驾护航之下，齐乐锁定三批货物，只等松鼠送来晶核。今天莫兰不在，又不需要前往航空港，正好带小猫外出晒太阳。
　　小猫和太岁在一边玩耍，滚成两个圆球。
　　齐乐侧躺在花坛边，偶尔转动一下耳朵，甩两下尾巴，睡意不断加深。
　　突然，小猫抛弃玩伴，跑到齐乐身边，用爪子拍了他两下，好奇道：“爸爸，快看！那是什么？”
　　猫爸睁开双眼，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骨碌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那是蜥蜴还是青蛙？
　　爪子像青蛙，尾巴像蜥蜴，肚子上遍布暗色斑纹，头顶还有一对尖角，这究竟是什么品种？
　　发现小猫正跃跃欲试，齐乐一爪按住他的尾巴。
　　“干什么去？”
　　“爸爸，我想靠近看。”
　　“就在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
　　小猫耷拉下耳朵，不说话了。
　　齐乐松开爪子，将儿子抱进怀里，舔着他新换的毛发。随后抬起头，望见那只怪物不断上爬，爬到相当高度，开始用力捶击墙壁。
　　咚、咚、咚。
　　轰！
　　墙壁破碎，不是被怪物捶开，而是被一炮轰碎。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塔内飞出，激光炮扛在肩上，炮口张开，长发在风中狂舞。
　　“希雅尔！”怪物大声咆哮，舌头猛地弹出。可惜目标速度太快，连一片衣角都没能沾到。
　　齐乐抖抖胡子。
　　能说话？那一定是外来品种。
　　轰！
　　耀眼的光束从头顶落下，怪物意识到不妙，已经无法躲避，眼睁睁看着光束穿透颅骨，贯-穿体内，身体急速膨胀，轰然碎裂。
　　希雅尔迅速升高，避开飞溅的碎肉。
　　齐乐抱住小猫，一溜烟躲到花坛之后。
　　太岁发现食物从天而降，蹦高张开大嘴，咬住一块是一块。至于味道好不好，是不是有-毒，他全不在乎。
　　解决掉找死的某位，希雅尔没有返回指挥室，而是停留在半空，直接下达命令。
　　“搜捕该船人员，全部丢出基地。”
　　接到命令，加斯帕斯看向挣扎嘶吼甚至是大骂的船员，莫名生出一股同情之感。
　　这些人究竟有多想不开，才会到蓝星偷-猎。事情败露，老实任罚多好，结果偏要惹怒希雅尔。
　　查看士兵带回的空间纽，发现又一批偷-猎的异兽之后，加斯帕斯摇了摇头。
　　任由贪婪驱使，落到这样的下场，实在怪不得别人。
　　“全部送出基地。”
　　核对登记的船员名录，确定没漏网之鱼，加斯帕斯执行命令，打开基地防护罩，船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扔了出去。
　　行军蚁停在基地前，正考虑绕路还是强-攻。没等她们做出决定，一大群“食物”突然从天而降。
　　加斯帕斯悬浮在半空，指指地上的船员，对行军蚁道：“送给诸位的礼物。”反正都是死，没道理不能废物利用，和蓝星种群打好关系。
　　行军蚁们摆动触角，彼此互相交流，选择接受这份“好意”。
　　加斯帕斯返回基地，防护罩重新关闭。
　　蚁群以最快的速度分解猎物，放弃进攻击基地，继续向白蚁丘进发。
　　花坛边，齐乐来不及从震撼中回神，又被某位船长抱了起来。
　　踢开伸向肚子的手，拍掉递到嘴边的叶子，猫爸真心怀疑，眼前这人和刚刚架炮开轰的真是同一位？
　　希雅尔托起齐乐，见他比平时都安静，眉尾挑了一下，将珈蓝叶递到他的嘴边。
　　“喵！”不吃！
　　再递。
　　“喵！”就是不吃！
　　继续递。
　　“喵！”坚决不吃！
　　能吃晶核和兽肉解决的问题，他干嘛要虐待自己？
　　希雅尔看得有趣，竟然低下头，咬了一下齐乐的耳尖。
　　齐乐瞬间石化。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六章

　　耳朵被咬，实在出乎预料。
　　石化两秒之后, 齐乐做出本能反应, 无影爪连续挥出, 刷刷带风。觉得不解气，对着某船长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旋即挣脱落地，带着儿子飞速逃跑。
　　揉肚子，咬耳朵, 下边还要干嘛？
　　果然应该见面就跑！
　　希雅尔站在原地, 目送毛团的背影消失, 将被嫌弃的珈蓝叶送到嘴边，撕下半片慢慢咀嚼。手指-擦过开始愈合的伤口, 笑意缓缓印入眼底。
　　一艘走私船的消失, 在基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只不过, 商船船长的作死行为令人印象深刻, 给外来飞船敲醒警钟的同时，为基地内的变异植物提供一顿大餐。作为同谋者和执行人, 包括大副在内的船员系数被丢出基地, 落入蚁群包围, 真正死得渣都不剩。
　　由此可见, 希雅尔决定关闭蓝星猎场, 执行严格的法令，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之前听说过蓝星的原生蚁群，真没有想到, 比传说中更加可怕。”一名船员沉声道。
　　想起当时的情形，即便是战斗经验最丰富海盗，也会禁不住头皮发麻。
　　双方交战，总能奋力一搏。
　　落入蚁群包围，除非有希雅尔的战斗力，否则就是一个“死”字。
　　“不知道猎场会关闭多久。”
　　有基地驻军和原生蚁群，没人敢再打偷-猎的主意。但想到星球上丰富的资源，仍不免感到心痒。
　　蓝星地处边界，自被纳入联盟疆域以来，始终是军校和高等氏族的猎场，从不对普通商船开放。比起联盟内的正规商队，反倒是游走在星系间的海盗对蓝星了解更多一些。
　　现如今，希雅尔驻守蓝星，开放星系贸易，允许船队中途停靠补给。
　　乍见如此丰富的资源，尤其是能量超过寻常异兽晶核，运送到其他星系，价格就能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增长，别说是海盗和走私商，正规商队都会心动。
　　商船船长铤而走险，除了受利益驱动，被贪婪蒙蔽双眼，难保不是受到外界鼓动，成了别人探路的石子。
　　结果不用多说，船员群灭，飞船也被拆得七零八落。
　　见到被运出船坞的碎片，大部分商人打了退堂鼓，不敢再打异兽的主意，只是少数人仍执迷不悟，不肯轻易放手。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星宿五的额外优待，壮起胆子找上希雅尔，提出每年以两倍的价格购买异兽。为达成目的，不惜表明船队背后的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