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59)

　　“食物。”
　　一名头上长有触角，全身挂满肉瘤的异族缓慢向前移动。遇到挡路的星虫，直接举起鳌状的前肢，将其一分为二。
　　粘稠的血液喷洒开来，流淌在碎石上，吸引来更多的捕食者。
　　不等猎物被分割完毕，一头浑身披着铁甲的巨兽突然破土而出，将猎物和捕食者一起-吸-入口中，嚼也不嚼就往下吞。
　　巨兽来不及消化战利品，又被一群长着触角、外表类似章鱼的异兽包围，很快被拆解分食。
　　在第九死亡星上，这样的一幕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大火没有持续多久。
　　一阵卷着砂砾的热风吹过，焦黑的金属板被整个掀起，从岩石的缝隙中滑落，砰地一声砸在岩山脚下。
　　“吼！”
　　在-爆-炸-中存活下来的丧尸涌出飞船，不顾身上的烧伤，咆哮着冲向眼前的猎物。
　　庞图克和两只骨翼丧尸冲在最前方，盯准体型最庞大的异兽，试图合力将其绞杀。
　　奈何这些异兽十分强悍，又具备数量优势，丧尸根本占不到多少便宜。每杀死一头异兽，己方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糟糕的是，由于星球上的种群都倾向于力量和体型进化，体内的晶核早已经退化，大多数干脆没有。丧尸们费力杀死一头异兽，却根本找不到晶核，只能大口撕扯血肉。
　　“吼！”
　　咆哮声再次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高空飞落，单手穿透异兽坚硬的头颅，撕开猎物身上的甲壳，开始大口撕咬。
　　血肉的力量融入体内，覆在体表的碳化皮肤大块脱落，肌肉组织重新生长，血管中流淌着浓稠的黑血。
　　黑色双翼在背后张开，边缘处的骨刺闪烁寒光。
　　古玹直起身，全身被墨绿色的血液包裹。目光扫视四周，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发出一声又一声愤怒不甘的咆哮。
　　尸群变得更加疯狂，投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杀-戮。
　　庞图克的确贪婪，却不是愚蠢到家。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在交易完成之后，为避免消息走漏，他一样会把船上的丧尸送到第九死亡星。飞船不需要降落，几艘设定坐标的飞行舱足以。
　　就像他对古玹说的那样，在这颗星球上，做什么都可以。
　　代价是永远无法离开。
　　星球外，奥尔多看过监测器传回的画面，下令调头返航。
　　“去蓝星。”
　　无论这些丧尸有多强悍，落进第九死亡星，意味着踏入囚笼。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永远无法离开。既然如此，他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调头前往蓝星，和希雅尔再做一笔生意。
　　为保证不出意外，在离开之前需要再布置一批监测器，确保能量充足，可以不间断的传送回讯号。
　　讯号传送回去，希雅尔要放任他们在死亡星上自生自灭，还是出手彻底清除，就不关他的事了。
　　毕竟他只负责追踪，没义务进行-剿-灭。
　　至于船上的两个“候补士兵”，大副说得没错，他不好直接出面-敲-诈，但不妨碍从中获取一些好处。
　　奥尔多船长眯起双眼，手指蹭过下唇，笑得颇有深意。
　　蓝星
　　停泊在基地的商船超过一百艘，有半数是做矿石生意。
　　齐乐要购买的中级矿石并不难找，只要价格合适，没有太多的附加要求，基本上是要多少有多少。
　　奥尔多和杰夫里都已经离开，出现在猫爸面前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生面孔。看着对方娇小的身形和娇俏的面孔，齐乐实在很难将她和宇宙海盗联系起来。
　　“我叫萨蒂。”妹子仰起头，笑容甜美，声音十分清脆，活像是一只百灵鸟，“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齐乐。”猫爸甩甩尾巴。
　　“不用紧张。”看出齐乐有些不自在，萨蒂船长笑着摆摆手。觉得仰头说话不方便，单手打了个响指，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气泡。
　　气泡膨胀到一定程度，柔软且富有弹性，托着萨蒂不断上升，直至和齐乐的视线平齐。
　　“这样就舒服多了。”妹子向齐乐颔首。
　　齐乐眨眨眼，喵了一声。
　　寒暄过后，话题很快转到矿石交易上。
　　提到生意，萨蒂立刻变得认真起来。
　　问清齐乐想要购买的数量，当场拿出记录仪，就交易价格作出说明，并且表示，她开出的价格确实比别人高了那么一点，作为附加条件，她可以赠送给齐乐两台矿石机器。
　　“价格只是高了一点点，”萨蒂比出两根手指，笑眯眯道，“我可以免费送你两台中级机器，你绝不吃亏！”
　　猫爸有点犹豫，没有马上点头。
　　他不缺晶核，出发之前又多出一笔意外之财，萨蒂开出的价格可以接受。可他今后要购买的东西很多，药剂更是大头，在松鼠的种植场收获之前，能省着点花总是好的。
　　“不满意？”希雅尔托起齐乐，捏捏他的爪子。
　　“恩。”齐乐点点头，他的确有点在意价格。
　　“不用着急，我带你去三号船坞。”
　　希雅尔向萨蒂颔首，二胡不说转身就走。
　　萨蒂没料到这种发展，反应过来，连忙拦在两人面前。
　　“等等，价格好商量！”不想放过这笔生意，关键是不想放过这批蓝星晶核，萨蒂主动做出让步，“五台矿石机器，再加一颗空间纽！”
　　空间纽？
　　齐乐竖起耳朵，他没听错吧？
　　“两颗！”以为齐乐还不满意，萨蒂再次增加筹码，比出两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星宿二制造，没有设定追踪程序，也不需要在联盟登记。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人开出更好的条件！”
　　在萨蒂说出空间纽之后，齐乐已经开始动摇。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希雅尔托起他的下巴，低声道：“联盟的空间纽大部分由星宿二制造。萨蒂在交易中很有信誉，如果你认为不错，可以同她交易。”
　　听到这番话，齐乐终于下定决心。
　　比起矿石机器，他更需要空间纽。
　　别的不说，下次搬运货物和晶核就能轻松许多，更能方便松鼠搜集异植。
　　目前松鼠使用的都是老式空间盒，容量有限、不能保鲜又不能装载活物，每次开启还要耗费晶核，比起空间纽，缺点实在是太多。
　　“我不要矿石机器。”齐乐揣起爪子，不自觉的用尾巴扫过希雅尔的手腕，“我要空间纽。”
　　“空间纽？可以。”萨蒂十分痛快，有条件就行，“你要多少？”
　　“你能交易多少？”齐乐问道。
　　“五颗，不能再多了。”萨蒂实话实说。
　　比齐乐预想中少，但也是不小的惊喜。毕竟他此行的目的是矿石，从没想过自己能买到空间纽。
　　痛快的定下价格，齐乐取出一袋异植晶核。
　　萨蒂当面打开清点，确认数量无误，亲自从飞船中取来矿石和空间纽。
　　看到漂浮在她身后的几个气泡，齐乐想起莫兰曾经和他说过，星宿二的种群习惯生活在水里，他们有独特的天赋，可以在任何水域中畅行无阻。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天赋能力？
　　“你在看这个？”留意到齐乐的视线，萨蒂又打了个响指，五六个气泡浮现在齐乐周围，都有拳头大小，软绵绵的，按下去还能弹回来。
　　齐乐控制不住的踩起爪子，踩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小猫没有这份顾虑，觉得气泡很好玩，当场抓过一只，让太岁固定住，前爪轮换踩着，玩得不亦乐乎。
　　小猫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不只齐乐觉得萌，萨蒂一样看得着迷。
　　看了一回，萨蒂忍不住转过头，对希雅尔说道：“蓝星的原生种都是这样吗？真有趣。母星上那些人说什么原始野蛮，我看他们才是真正的胡说八道！”
　　齐乐停下动作，很想纠正妹子，并非所有的物种都像他一样…等等，他怎么了？他刚刚想说什么？
　　他明明强悍凶猛，不亚于他人！
　　“喵！”
　　猫爸用力踩下爪子，萨蒂捧着脸颊冒出粉红泡泡，希雅尔托住齐乐的后腿，手指擦过齐乐后背，在靠近尾巴的部位挠了两下。
　　“喵~！”
　　齐乐匆忙捂住嘴，这声音是他发出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交易结束之后，萨蒂按照规定交税，朝齐乐挥挥手，当天就离开蓝星。
　　“我要去一趟垃圾星。”萨蒂拍拍装有晶核的空间纽，很有几分意气风发。
　　“有了这个，我就能为旧船增加火力，甚至可以订购一艘新船。下次再碰到星宿一的巡逻船，再也不用跑，一定要轰他几炮！”
　　听到这句话，齐乐差点没摔到地上。
　　希雅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妹子说的不是炮-轰-巡逻船，而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送走萨蒂，齐乐想起此行的又一个目的，看看趴在希雅尔肩上的小猫和太岁，开口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希雅尔刚刚走出航空港，迈步登上升降梯。听到齐乐的话，手停在控制板上，诧异道：“帮忙？”
　　“是的。”
　　齐乐甩甩尾巴，蹬掉托在肚子下的大手。收起爪子，给自己换了个相对安全的姿势。
　　“我在十一区找到一块领地。”
　　“所以？”希雅尔划开虚拟光屏，周围的景色开始迅速变换。
　　“那片领地原本属于丧尸，很少有其他种群定居。”齐乐组织一下语言，继续道，“那下面有原生人类建造的掩体，时间很久。掩体里有实验室，还有很多仪器和古怪的东西。我在那里看到过装有丧尸的容器。”
　　“装有丧尸的容器？”
　　“对，我不敢断言，但是，蓝星现在的丧尸，有很大可能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齐乐从闪蝶口中得知异族在死亡湖围-剿丧尸，战后-封-锁-了周围区域。联系到掩体下的实验室，再想想古玹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应该将这些告诉希雅尔。
　　“丧尸可以融合异兽基因。”齐乐继续道。
　　“他们之前曾经抓捕异兽，还试图捕捉原生种，不是当做食物，而是用来试验，制造出更可怕的丧尸。”
　　“所以你们才会发生在战斗？”希雅尔问道，“因为他们打破了物种间的平衡？”
　　“是的。”齐乐点点头。
　　升降梯停住，希雅尔迈开长腿，走进空中走廊。沿途同几名船员擦肩而过，后者站定行礼，前者颔首致意。
　　“我知道你们在死亡湖围-剿-丧尸。”齐乐仰起头，“我听说你们赢了。”
　　“是的。”希雅尔没有否认。
　　“那么，你们抓到他了？”齐乐睁大眼睛，前爪扒在希雅尔的长袍上，语气中透出几分期待。
　　“抓到谁？”
　　“古玹。”
　　“古玹？”
　　“黑头发，红眼睛，总是穿一件白袍。”齐乐努力想要形容得更具体一些，可古玹给他的感觉太可怕，可怕到他竟然忽略了对方的长相，只记得那双血红的眼睛。
　　希雅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快行几步登上传送带。抵达指挥室后，把齐乐和齐宁放到桌上，打开记录仪，在虚拟光屏中投-射-出埃尔法记录下的影像。
　　“就是他！”认出屏幕中的人影，齐乐立刻抬起爪子，差点当场挥过去。
　　小猫压下耳朵，猛然向前一扑，发出愤怒的咆哮。
　　太岁挂在小猫身上，因为突来的动作，差点被甩飞出去。
　　“你们有没有抓住他？还是……”已经杀掉？
　　就齐乐本人来说，更希望是后者。
　　“没有。”希雅尔靠坐在桌沿，掌心拂过齐乐的脊背，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他联络到宇宙海盗，在战斗中被救走。”
　　被救走，还是在战斗中？
　　“他已经不在蓝星？”
　　“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齐乐不知道该皱眉还是松口气。
　　古玹离开蓝星，意味着不会再有源源不断的尸潮出现，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可任由这些丧尸逃入宇宙，是否会带来更大的隐患？
　　换句话说，万一他们学会开飞船，使用激光武器，岂不是更加麻烦？
　　希雅尔关闭记录仪，坐回指挥椅，将齐乐抱到腿上。见小猫不满的呲牙，又要向前扑，随手按下通讯器，接通储藏室。
　　不到两分钟，仓储官亲自送来异兽肉，用苦香草调味。
　　苦香草的威力自不用说。
　　别说是齐宁，齐乐都抵抗不了，差点当场扑过去，咬住异兽肉满地打滚。
　　太岁看看齐乐，又看看齐宁，最终选择跟在小猫身边，陪着毛球一起打滚。
　　等齐宁回来神来，异兽肉已经下肚。
　　愣了两秒，凶狠的瞪向希雅尔，喵喵叫了两声。奈何吃人嘴软，只能说服自己，爸爸还要请他帮忙，不好直接动手。最后决定趴在桌上，盯紧某位船长的一举一动。
　　“你说要请我帮忙，是什么？”希雅尔用手指挠挠齐乐的下巴。
　　“啊，对，是这个。”
　　齐乐打开空间纽，取出太岁找到的古老仪器。
　　“这是在地下掩体中找到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复原。”
　　“复原吗？”
　　希雅尔拿过仪器，检查上面的裂痕和锈蚀。过程中，修长的手指覆上一层铁灰色，仿佛和仪器融为一体。
　　“问题不大。”
　　“真的？”
　　希雅尔点点头，取出一枚晶核，嵌入仪器背面的凹槽。掌心覆上晶核，铁灰色从指尖爬上手背，一直延伸到镶嵌晶石的袖口。
　　白光微微闪烁，仪器逐渐褪去锈迹，碎裂的痕迹一点点被添补，连丢失的屏幕都完好如初。
　　目睹这神奇一幕，齐乐禁不住张大嘴巴。
　　“可以了。”看到齐乐的表情，希雅尔忍不住笑了。将已经恢复原状的手指递到齐乐跟前，问道，“很奇怪？”
　　“不是。”齐乐连忙摇头。
　　“这是种族的天赋能力。”说话间，希雅尔又取出一枚晶核，代替之前一枚，嵌入仪器的能量槽。
　　几乎就在一瞬间，仪器内部发出一阵轻响，屏幕闪过一片雪花。
　　齐乐想凑近细看，一股-诱-人的气味忽然飘入鼻端。
　　循着味道飘来的方向，齐乐不由自主转过身，直起后腿，前爪搭在希雅尔肩上，伏下耳朵，蹭了蹭对方的脖颈。蹭过之后，竟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喵！”小猫瞪大眼睛
　　太岁立刻拉成片状，将毛球整个裹住。
　　好孩子不能看！
　　齐乐舔了几下，味道开始变淡，不满地喵了一声。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高度有点不对。低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类人形态，跨-坐在希雅尔腿上。
　　呆滞两秒，齐乐缓慢移动视线，对上冰蓝色的眸子，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该庆幸他没忘记变出沙滩裤吗？
    
    ☆、第六十一章

　　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齐乐顾不得许多, 立即要变回狸花。连续尝试三次, 他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喵喵地，他变不回去了！
　　这个发现让猫爸彻底懵了。
　　实在过于震惊, 齐乐双眼瞪大，瞳孔急剧收缩，锋利的指甲弹出半寸, 划过希雅尔的长袍, 整个人陷入炸毛状态。
　　怎么会这样？！
　　“不用慌, 没事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让人迷惑的韵律。
　　温热的掌心覆上齐乐后颈, 修长的手指探入发间, 指腹一下下按摩着他的头皮。希雅尔轻轻托住齐乐后脑, 另一只覆上他的脊背, 沿着脊柱缓慢下滑，停在接近腰部的位置。
　　齐乐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突兀的发出一声鼻音。
　　如果他还是狸花, 现在肯定在“喵喵”叫了。
　　“这是苦香草在起作用, 混合了另一种信息素。”伴着话音, 温热的气息拂过齐乐耳畔, 带着安抚的味道，“效力会过去，不用担心。”
　　“信息素？”齐乐打了个哈欠, 靠在希雅尔肩上，无意识地蹭着脸颊。
　　此时此刻，他完全忽略了两人的姿势。只觉得包围在周身的气息很舒服，浑身懒洋洋地，甚至主动抬起下巴，喉咙里发出类似“呼噜”的声音。
　　“对。”
　　希雅尔的声音很轻，手指从乌黑的发间移开，指腹-摩-挲-着齐乐的喉咙，瞳孔微微缩起，锋利的尖牙探出唇边。
　　“放松，闭上双眼，不用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齐乐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被希雅尔按住，又打了个哈欠，强撑着不肯闭眼，引来对方一阵轻笑。
　　一个轻吻落在鼻尖，温热的气息扫过唇角，稍纵即逝。
　　猫爸猛地抬起头，困意瞬间消失。指甲又弹出半寸，向希雅尔亮出獠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示-威？
　　警-告？
　　好像都不是。
　　对方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掀起嘴角，手指沿着下颌划过，停在他的后颈。
　　齐乐的动作顿住，不甘心的发出几声喉音。颈后的手移开刹那，发现行动自如，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咬了上去。
　　可惜动作不够快，没能咬到希雅尔的手，只咬住一片衣袖。
　　与此同时，诱-人的气味再次袭来，齐乐放开嘴里的布料，舔了舔希雅尔的掌心。
　　见到这一幕，认为爸爸受到欺负，小猫愤怒的喵喵叫，身形陡然增大，皮毛变成灿烂的赤金。挂在身上的太岁突然变沉，牢牢禁锢住他的四肢，任凭小猫如何挣扎，硬是无法扑过去救人。
　　“喵？嗷？！”小猫很是不满，为什么压住他？
　　“别过去。”太岁裹住小猫，一口气退到桌边，“那只异族的情况不对，齐乐对他的气味有反应，不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