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这个神(9)

　　但是他现在？
　　对不起，就算是未来的金球先生也有需要数据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争取上场时间的年代。
　　克里斯蒂亚诺显得沮丧。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克里斯蒂亚诺，这里是英超，你要永远为球队的胜利面带微笑。”在注意到小男孩的闷闷不乐之后，范尼甚至特意走到克里斯蒂亚诺面前这样提醒他——你怎么想都无关紧要，你是否真的高兴也都无关紧要，你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在球队取得胜利的时候你是不高兴的。
　　这是不在更衣室变成一个讨厌鬼的第一定律——克里斯蒂亚诺从来都知道这个，只是在这个阶段他的确有一些特殊的需求。
　　“我很抱歉。”克里斯蒂亚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先跟范尼道歉。
　　范尼不得不承认，他本来非常不满意克里斯蒂亚诺那个闷闷不乐的表情——不管那是为什么，那都是错的、绝对不可容忍的——他决心敲打这个年轻人，让这个年轻人在来得及犯下更大的错误、让媒体抓住曼联更衣室的更多把柄之前悬崖勒马。
　　但是当克里斯蒂亚诺向他道歉，而非闹小孩子脾气强调自己的不高兴是事出有因的时候，范尼不得不说他还是感到了心软。
　　那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他只是太希望在球场上表现自己的实力了——这才是曼联希望之星该有的气质不是吗？
　　野心勃勃、永不止步。步履所及，皆是王土。
　　范尼迟疑了一下，拍拍克里斯蒂亚诺的头，凑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想……嗯，为球队做点什么，但是克里斯蒂亚诺，这只是第一次，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实际上，比我们中绝大多数的第一次都要好。”
　　范尼本来想提及之前的那位曼联七号先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名字到了嘴边的时候还是被替换成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
　　“我只是觉得还可以更好。”克里斯蒂亚诺看着范尼的眼睛，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确是认真的。
　　范尼被这种孩子气的说法逗笑了，他再次摸摸克里斯蒂亚诺的小卷毛，“当然，你当然可以做得更好，我只是说你这一次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知道，人没办法每次都是完美的。”
　　克里斯蒂亚诺摇摇头。
　　范尼没明白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做到，我可以每次都是完美的——我也必须每次都是完美的。那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不是吗？”克里斯蒂亚诺问。
　　范尼没有再笑，他只是非常严肃的看着克里斯蒂亚诺。
　　“你不能，克里斯蒂亚诺，没有人能每次都是完美——追求完美是好的，但是过度追求会给自己太多压力。”范尼皱着眉说——他见过很多自由散漫浪费自己天赋的年轻人，他从未担心克里斯蒂亚诺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但是现在看来，克里斯蒂亚诺似乎在走另一个极端。
　　「你不能赢得所有，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你得到的已经非常多了。」
　　「克里斯蒂亚诺，你总要给别人留点儿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人可以得到这世界上的一切，你不必勉强自己占有所有。」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想起在自己的「曾经」中无数人这样对他说过——当他足够年长的时候回过头去想想，他发现他们说的都很对，于是有好几次，他也曾经问自己，为什么你年轻的时候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强迫自己得到所有东西。
　　现在也是，他也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一定要完美呢？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你「多年之后」回到英超的时候小小的不适应呢？你的表现不错，你分明知道的，如果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达到这种程度的首秀，就算是你也一定会大加赞扬不是吗？
　　但是克里斯蒂亚诺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真奇怪不是吗？那明明是他亲身经历的曾经，他却无法探究其中的因果联系。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答案，他只是简单粗暴地把这个归咎于年轻人过于旺盛的雄性激素和征服欲——那不是我的错，那是激素和青春期。
　　——可不是吗？一段长达十多年的青春期。
　　克里斯蒂亚诺还记得自己把这个「答案」告诉门德斯的时候，「当年的」门德斯这样挖苦了他。
　　“可是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克里斯蒂亚诺选择性遗忘了门德斯的挖苦，再次采取了自己「当年」捏造的题目答案，“我是说，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对吗？”
　　范尼明显被噎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义正严辞地谴责克里斯蒂亚诺潜台词里对他「不再年轻」的歧视，还是该气急败坏的告诉克里斯蒂亚诺「我还年轻呢」。
　　虽然哪个都不是重点。
　　这个时候拯救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的居然是费迪南德。
　　费迪南德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特殊情况」，他趿拉着洗澡时候用的拖鞋走到克里斯蒂亚诺身边，搂着他的肩膀挤出一小块地方让自己可以坐下，“你今天太出色了克里斯蒂亚诺，要不是对方门将开挂我们早就把对方的球网打烂了！”——他这样热情洋溢地赞美了自己的小兄弟。
　　而这样的比喻也让曼联更衣室的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克里斯蒂亚诺很想说那不是因为对方门将发挥太出色，那只是因为我们还不够成功——但是他当然没有那么说，他虽然生理上只有十八岁，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是一个完全的成年人了，他有足够的经验去确知什么样的话是能在更衣室说的。
　　所以他只是说：“但是他们不会每次都运气那么好。”
　　费迪南德显然对年轻人有这样的「意识」非常高兴，但是在他来得及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了一句非常扫兴的话。
　　“不，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对手运气好，而是我们还不够强。”
　　更衣室里的气氛一瞬间沉寂，但是没有人敢发出任何的质疑或者代表了不高兴的声音。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刚刚走进来的爵士。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所谓的运气不好，你如果没有赢或者赢得不够，那都完全是因为你的实力还不够。”爵士说，“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不需要运气——因为那个时候你是一切的主宰，命运、运气也都要对你俯首称臣。”
　　好吧，那种强迫症也许不是青春期的自然反应，那也许是被爵士按下了运行键的他体内的某个隐藏程序。


第14章
　　这一年的巴萨远远还没有达到他们的鼎盛，但是即使并非鼎盛的巴萨，想在西甲取得一个小小的开门红也绝非难事——换言之，那只是一场很普通的比赛，不值得任何额外的警惕。
　　全队都是这样的，他们和平常一样训练，一样等待教练给出大名单，然后平静地检查完自己的名字是否在上面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无论是替补还是主力，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里奥是个例外。
　　非常显而易见，当里奥发现自己被排在替补席上的时候，他显然沮丧了——虽然他即使是沮丧都非常安静，但是这不能躲过关注他的人的眼睛。
　　“嘿，里奥，你还好吗？需要谈谈吗？”在普约尔等老大哥的示意下，伊涅斯塔在和哈维小声议论了一会儿之后，毅然承担了这个「谈谈」的角色，“呃，我是说……”——但是这即使是对伊涅斯塔来说也不算很容易，里奥总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你觉得很难开口询问他点儿什么。
　　但是还好，里奥还算善解人意，“谢谢，安德雷斯，我还好。”
　　这句话明显不是真的，但是按照一般的社交原理，伊涅斯塔不该再多说了，毕竟，对方已经明摆着不想深谈——不过这毕竟是伊涅斯塔和里奥，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认的「伊涅斯塔-里奥版社交规律」。
　　“里奥，如果是为了大名单，你真的不需要太难过——你才十六岁，不是什么人十六岁都能进入巴萨的成年队、登陆西甲的。你要相信，你是不容置疑的天才，只不过你现在还太年轻，需要被保护、慎重使用。而且即使不讨论这个，你也需要一点时间了解西甲——替补席不光意味着等待，那还意味着准备。”伊涅斯塔耐心地说。
　　哈维在一旁高兴地为伊涅斯塔鼓鼓掌。
　　然后被伊涅斯塔瞪了一眼。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能尽早为球队做点儿什么。”里奥说。
　　伊涅斯塔看上去既像是惊恐又像是感动——但是要是让里奥说，他觉得还是惊恐比较多，“里奥，”伊涅斯塔说，“里奥，你不要这么想，你每一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帮助球队——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好好在训练前热身、保护自己不受伤，这些都是对球队的帮助。你要知道，你不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只要做自己该做的就足够了。”
　　哈维赶紧在一边点点头。
　　「罗纳尔多在英超完成首秀，虽然仅仅登场二十分钟，但是他已经给予那些质疑爵士决定的人最强大的回击——罗纳尔多花了二十分钟教质疑者们闭嘴。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爵士在赛后记者发布会上对罗纳尔多的评价。」
　　里奥记得电视台的主播这样说。
　　「是的，你提了一个非常棒的问题——我们是如何定位克里斯蒂亚诺的。我在今天之前还不能说，但是现在我已经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将克里斯蒂亚诺定位为未来十五年欧洲乃至世界第一人。」爵士在媒体面前这样说，「是的，你们可以这样记下来然后报道出去——这就是我的定位，第一人，毫无疑问、确信无疑。」
　　「虽然我认为爵士这样说给了一个孩子太大的压力，但是实际上我非常赞同这个，曼联的传统不是靠天赋吃饭、优雅从容。事实上，恰恰相反，我们提倡的是铁血和进取——这也是竞技体育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是的，压力很可怕但是也非常重要——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必须学会肩负责任和巨大的压力前行。这很残忍，但是这是必须的。」一位嘉宾在播放完视频短片之后这样认可了爵士的话，「他必须成为最强的一个才能匹配曼联的光荣。」
　　里奥在听到这些话的瞬间，突然想站出来跟他较量较量，看看谁才是未来十五年欧洲和世界的主宰。
　　里奥低下头无意识地拧着自己手上的毛巾，“可是我想我需要成为最强的一个才能匹配巴萨的……”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伊涅斯塔的脸已经因为惊慌而发白了。
　　里奥在试图挣脱他们的期待——不，他不是说里奥不可以这么做，但是这么做的里奥让他惊慌。
　　里奥一直都是最好最乖巧的那个孩子，安静、努力从来不会像其他年轻人一样上蹿下跳惹事生非，他们所有人都希望里奥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保持和任何可能对他不利的事情的距离，按照一个完美的道路成长。
　　他们希望这个好孩子给巴萨带来辉煌的未来，也愿意做点什么让这个好孩子一路鲜花一路阳光，无风无雨无霜雪。
　　但是突然间里奥似乎要说他不同意这个，要说他想做点儿他们期待之外的事。
　　“里奥……”伊涅斯塔的喉头似乎梗着什么，让他难以发音。
　　“里奥，我不知道是不是谁说了什么。”哈维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的话比伊涅斯塔更直截了当，“但是忘记那些无关紧要的议论，你就是最好的、最能匹配巴萨的那个——你不需要证明，也不需要去成为什么。因为你就是那个人，已经是了。你只需要继续走下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替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