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俞悄一只手已经攥上了门把,又回头顿住,面露思考。
“什么?”叶幸司问。
“你如果有空,指导一下万洋的戏。”俞悄说,“他还挺在意你的看法。”
叶幸司刚扬起来的笑意,一点点沉落下去。
作为成熟的职业演员,他将五官的调动运用到极致,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动可以完美转换和隐藏。
却瞒不住俞悄。
“你现在不缺资源,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能帮他一下就帮一下,怎么说也算你师弟。”
可是俞悄视而不见,还在啰啰嗦嗦地继续。
“小孩儿挺努力的,条件也不错,和你以前一样,只要有合适的机会……”
“出去。”
叶幸司打断他的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到化妆镜前,继续看剧本。
俞悄微微一耸肩:“那你记得抹药。”
他手腕往下压,要拉开门的一瞬间,叶幸司听不出起伏的质问又在后方响起。
“今天不跟我发火,给我买药,就是为了帮他提这些?”
“跟万洋没关系。”俞悄认真解释,“是我想到了。”
叶幸司没再说话,他靠在椅子里眼神都没转过来,翻了一页剧本。
门扉开了又关,室外的噪音突然变大又猛地减弱,俞悄出去了。
叶幸司在《十四夜谈》剩下的半天戏,拍得又快又利索。
他没再跟任何人进行任何不必要的寒暄,拿出了与他咖位所对等的姿态与专业水准,临场背词,快速入戏,目中无人又心无旁骛。
收工后,他婉拒了导演的晚餐邀请,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去赶日程表里的下一项工作安排。
俞悄在片场安静的看着,看万洋拍戏。
等万洋结束今天的拍摄,两人准备一起回酒店时,负责道具整理的工作人员拎着一兜药膏出来问:“是不是叶老师的药落下了,还是谁放在这房间的?”
俞悄回头看着那眼熟的外包装,嘴角轻轻抿了抿,最终什么也没说。
在《十四夜谈》跟组的经历宛如它的名字,短暂又迷幻,突然出现的人和事分不清真假。
等俞悄离开剧组回到家里,回到公司继续正常上班,那个夜晚突然出现的叶幸司,甚至让他有些拿不准是否只是做了个梦。
因为在《十四夜谈》那场不算愉快的分别之后,叶幸司就没再主动联系过他。
先前那些刻薄话说尽也拒绝不掉的鲜花和礼物,也陡然不再出现于俞悄的工作和生活里。
叶幸司变回了那个只在荧幕和相关团队口中出现的名字。
连将要转正的实习生都好奇俞悄为什么收不到花了,万洋也来问,叶老师是不是最近不再找他。
俞悄忙得要死,下半年总是最忙的时候,他将所有来八卦的人打发走,沉迷上班。
这才是对的。
他在心里回答他们,也告诉自己。
本就该如此,只要没有了私交,明明他和叶幸司在同一间公司,也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切似乎变了,一切又都没有变。
十二月初,小蜡从多伦多组织完一场舞台表演回来,给俞悄带了小礼物,然后要求俞悄请他吃羊肉涮锅子。
两人认识也好几年了,总是天南地北不怎么见面,处得像对笔友,并且每次聊天都没什么营养,可这份意外产生的友情却长势良好,维持得十分稳当。
涮着锅子聊了会儿八卦,小蜡好信儿地打听俞悄和叶幸司的现状。
俞悄跟小蜡在叶幸司的话题上实在是没有秘密,就将《十四夜谈》发生的事都说了。
“你故意的?”
小蜡听完,羊肉都捞慢一拍,被俞悄筷口夺食,又伸着筷子去抢。
“故意什么?”俞悄问。
“故意在那种时候跟叶幸司说让他多照顾万洋?”
“心里话。”俞悄抢不过小蜡,气得在桌底踢了他一脚,“而且就那么一说,不想跟他扯有的没的。”
“那你怅然若失什么呢?”小蜡邪恶地笑了。
他那一脸“兄弟我都懂”的表情,俞悄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贱。
“谁怅然若失了?”
俞悄羊肉都不抢了,十分正经地跟小蜡解释。
“我要是想和他继续,他说和好我直接答应不就完了?我是真没功夫跟他闹了,烦人。”
小蜡裹着一嘴的肉,用那种很玩味的表情盯着俞悄,不反驳,只是笑,高深莫测的那种笑。
笑得俞悄一股无名火。
刚要将这股无名火转嫁到抢肉上,桌上手机一亮,纪繁西的电话打了进来。
“万洋近期都什么安排?”纪繁西上来就问。
俞悄跟她简单汇报,反问纪繁西:“有好事儿要安排给我们吗?”
“有个角色挺适合万洋。”纪繁西懒得卖关子,传来一份pdf文档,“资料发给你了,给他掂量着吧。”
俞悄一听这个可就认真了,拽出纸巾擦擦手,下载文档。
“什么角色?”他问纪繁西。
“我还没来及细看,叶幸司突然提的,说让万洋准备准备,去试个镜。”纪繁西“啧”了声大的,,“忙死拉倒。”
她说完直接挂了,俞悄出神地望着铜锅冒起的雾气,贴在耳边的手机久久放不下来。
第95章
这一年的年会,公司租了个比以往都豪华的酒店,排面拉得很足,抽奖礼盒在大厅中央堆成一座小山,最高奖项是当年风头很旺的新能源汽车,跨国豪华游、苹果全家桶、市心大厦三日投屏播报……最末的现金礼包也是五打头的四位数。
为了庆祝这一年的艺人都蒸蒸日上,也为了洗刷那些纠纷与黑料,迎接全新气象。
俞悄抽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如同他看男人的眼光。
前年他抽中了一台手机,去年两手空空,今年还算可以,虽然只抽到红包,但这种重在参与的活动本身就是意外之财,苍蝇腿也是肉。
他心情很好地兑了奖,然后私下里当作压岁钱,提前给了万洋。
“这么好。”万洋很开心。
他拉着俞悄录了段视频,用那种很搞笑的变丑滤镜,对着镜头说“下一年也请小悄哥多多关照啦”。
俞悄对着镜头比耶,在屏幕里看到了大厅门口姗姗来迟的叶幸司。
台上领导在说话,台下的大灯灭了,整个会场并不明亮,人也多,安保和工作人员都在门边,可他总是能在万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叶幸司。
即便他被随行人员包围遮挡着,还没来及摘掉口罩。
叶幸司作为目前真正的顶流,公司最宝贝的摇钱树,来参加年会的待遇也是最高配置。
他那边进门,就有人跑去台侧通知叶幸司来了,台上的流程都随之调整,司仪耳麦里也传来指挥,直接请叶幸司上去。
“我外套都没来及脱。”叶幸司笑着上台。
他今天穿着很简单,别的艺人都是精心打扮花枝招展,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与同色系高领内搭,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环扣款的素黑耳饰,以及手腕内侧的手表。
简单得像是工作的路上顺道经过,低调却难掩气质。
叶幸司明显没有准备词稿,他已经不需要在这种内部的场合虚与委蛇了。
随口和领导聊了几句,就放下话筒去了后台。
“我还以为叶老师今年也不能来呢。”万洋在俞悄耳侧轻声说,“感觉他不怎么喜欢这些活动。”
俞悄“嗯”一声。
这一个字回应的是两个问题:他也以为叶幸司不会来,叶幸司确实不喜欢这些场合。
以前是因为太糊,不被重视。
后来因为他只爱拍戏。
今年——尤其是今年下半年,或许是俞悄自作多情,但他隐隐觉得,叶幸司有点避着他的意思,就像前面三年,他躲着叶幸司。
躲避到刚才叶幸司在台上说话,目光从俞悄脸上扫过,也并没有多半秒的停留,像看待台下任何一张面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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