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忽地发出一声巨响。
沈雪枫被吓了一跳,当即问:“什么声音?”
池卿慢悠悠给他吹完眼睛,望着庭院外满是怨怒的背影笑道:“是那个碍眼的家夥走了,笨手笨脚的,不慎踢到了门槛。”
沈雪枫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待会儿喝完药,你有什么安排?”池卿问,“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沈雪枫笑道:“不必劳烦,我还有一件事想处理,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
池卿问:“什么事?”
“我想……去找殿下,”沈雪枫气馁地垂下头,“我做错了事,惹他生气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求得他的原谅。”
第98章
滴答,滴答。
幽深昏暗的地下水牢,齐逾舟面色苍白地被铁链栓缚在中央,闭目养息。
他被姬焐关在这里不到一天,只能靠游戏系统的公告才能得知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角色痛感与疲劳被砍去了大半,再加上他随时能上线下线,姬焐的□□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困扰。
但每次上线都只能在水牢中打发时间,这种感觉,无异于一场缓慢的死刑。
齐逾舟迫切地想知道沈雪枫情况如何,他是玩家,能无限制复活不说,还能根据贡献值买点道具给自己顶一顶,沈雪枫这个卡bug的系统编外NPC就不一定了。
他可只有一条命,要是被姬焐霍霍了,说不定连现代都回不去。
在第五十七次骚扰完GM后,齐逾舟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权限得知沈雪枫的信息。
他不由出声骂了姬焐一通,抬头对着头顶的天花板道:“姬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我放出来!”
骂了半天,水牢入口处传来阵阵响动,原来是影卫端着饭盒来给他送饭。
眼下已然到了吃饭的时间。
姬焐有气无力地抬头望向那个影卫,问:“你的主子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影卫:“在殿下发话前,你只能待在这里。”
又是千篇一律的敷衍。
“你这饭我不吃,烦请原模原样地拿回去,顺便替我转告太子殿下,倘若到了下次吃饭的时间,他还不来见我,我可就要自尽了,”齐逾舟烦躁地说,“想必太子也不希望我在他这里死掉,于公于私对他都不是好事。”
影卫静静等着他吃饭,并未多说什么。过了良久,他确定齐逾舟真的不会多吃一口,这才提着冷却的食盒离开了。
齐逾舟昏睡着等了许久,昏沉着醒来多次,忽见影卫重又提了一个新的食盒进来,摆在他面前,等着他动筷子。
待他看过系统的计时,早已过了等待的时间,而姬焐真的没来。
好,有骨气。
齐逾舟可不想每次上线都只能对着影卫说话,倘使他自戕,顶多掉半级经验,复活点还是在皇都中,一举两得。
思及此,他快速在游戏系统中兑换了一个撬锁工具,给自己把手铐脚镣全部解开,又买了一把匕首,当着影卫的面毫不犹豫地迅速戳进自己的肚子中。
人物角色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在影卫面前很快便了无生气地躺下来,血水混入流动清澈的池水中,晕染成淡绯色的花纹荡漾开。
那影卫显然也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当即将人从水中捞起,迅速封了齐逾舟的穴,不可思议地颤声说:“你、你竟然当真敢自尽?你不是当朝的新科榜眼吗?”
这样大好的前程,他居然如此不惜命,见不到姬焐就要立刻去死。
齐逾舟感觉不到痛,亦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他只尽力笑了一下,对影卫说:“太子殿下不愿与我好好交谈,那便也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语毕,眼睛闭上后,果真没了生命的迹象。
影卫这才慌了,他晃着齐逾舟的肩膀呼唤道:“喂,你醒醒!殿下今日的确不在东宫,若是他回来了,未必不会见你!”
可惜齐逾舟早已听不到了。
影卫浑身是血地走出水牢,在后院中望向一棵茂密的树,面上带著明显的无措。
“影七,你怎么了?”
树上轻盈落下一个黑影:“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殿下可有回宫?我有要事要禀!”
姬焐心情沉郁地散步归来时,见到的便是愧疚自责的影卫,他跪在姬焐面前,低声忏悔:“殿下,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姬焐蹙眉:“究竟发生了何事?”
影卫道:“齐逾舟他……他等不来殿下去见他,便在水牢中自戕了……”
姬焐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当真?带孤去。”
他快步去往后院一处偏僻的楼阁,沿着石阶步入水牢,远远便望见齐逾舟的尸体横在池水旁,满池的艳红色映入他眼底。
“……”
水牢中寂静异常。
姬焐上前探了齐逾舟的穴脉,确认眼前的人是真死了以后,他突然双目猩红,上手掐住尸体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少年的脖颈才罢休。
“齐逾舟,你当真知道怎么给孤下套!”
齐逾舟寻死,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目的呢?
为了制造出榜眼死于太子东宫的景象,使他麻烦缠身?
不,根本不是。
齐逾舟死了,就代表沈雪枫和他这辈子断无在一起的可能。
活人,是永远斗不过死人的。
齐逾舟的出现让姬焐很有危机感,他不仅与沈雪枫一见如故,两人又都是同一世界的人,自然有数不清的共同回忆与默契,除了自己以外,姬焐这些年从未见过沈雪枫对刚认识的人如此上心。
倘使沈雪枫知道,是他逼死了齐逾舟,后果会如何?
他一定会彻底对自己失望,放弃自己。
姬焐狠狠掐着齐逾舟的脖子,怒道:“为什么?为什么偏要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难道他心里不清楚自己和沈雪枫本就是没有缘分的人?
他知道的。
意识到沈雪枫这么多些年一直找错了人,姬焐明知道最有骨气、最理智的决定是识相地离开,却还是不争气地说服自己,不能放弃。
他不能,他也不想,更舍不得。
原来他早已是沈雪枫的裙下之臣,在看到李聍之的示好时,听到江宿柳的关心时,见到池卿俯身轻柔地吹着他的眼睛时,姬焐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在嫉妒,嫉妒这些本应是他的时刻,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雪枫与别人经历,他无法忍受,只要看沈雪枫和旁人走到一起,心里就酸涩得要命。
恨不得冲上去拉着沈雪枫,求他,就算自己不符合他的要求,也别放弃自己,他会做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好,他会证明自己有被沈雪枫利用的价值。
齐逾舟的血迹蹭到姬焐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即便他早已暗中放弃自尊又如何,终究还是无法与沈雪枫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下去。
姬焐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那副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样的、软绵绵的尸体。
冷冷地说:“吊起来,让他一辈子困在水牢。”
出了楼阁,春日的雨渐停了,日光仍未出来,凉风吹拂着带着血迹的衣衫。
姬焐太阳穴剧烈抽痛,这时内侍小跑上来:“殿下,沈公子来了,正在明德殿等您呢。”
“殿下,殿下?”
内侍见姬焐久久出神未语,不由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沈公子来寻您了。”
姬焐这才收敛视线,缓缓聚焦:“你说谁?”
“正是沈府的小公子呀,”内侍温声道,“已按照殿下往日的习惯,将沈公子请入殿中好生招待了,请殿下移步。”
沈雪枫,沈雪枫为什么会来找他?他们昨日分明已经有了龃龉。
姬焐先时心底里涌起一阵微末的欣喜,他迈开长腿穿过回廊,走到后殿时又顿住脚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中尽是齐逾舟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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