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他似乎谁也不想。
也许只有找到邪神后,才能得到真相。
快到了。
方镇和邻镇间间隔了一空旷场地,以往是不好走的碎石混着泥土的路,现在被皑皑大雪覆盖,笼罩在夜色之中。
月光洒在雪上,映照出白茫茫的一片,天上幽幽然飘雪,方平心情舒畅,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很解压,尤其是与楚怜一起同行,让他很安心。
方平悄悄瞄了楚怜一眼,心漏一拍,脸有点红。
真好看。
雪夜月光下的楚怜,好看得他好想……方平心情复杂,他心理是想,可生理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遏制,让他不能想。
夜很深,晚风愈发猛烈。
再走一会会儿,就到了。方平打了个喷嚏,楚怜抿唇,将斗篷摘下裹在方平身上。
方平心情复杂,明明楚怜是病弱公子,现在自己比对方更显得弱。
闷声一响,方平怔住。
他抬起手腕,诡异地看了楚怜一眼。镯子掉了。
一时之间有点懵,怎么会掉。明明是完全合他手腕的镯子,为什么会掉。没有时间多想,方平赶紧折回去去捡。
刚刚俯身楚怜就冲过来将他扑倒,方平大脑一片空白,过大冲击力让他完全怔住,刚披上的斗篷也松松垮垮,裹挟着冰雪的冷风呼啸着拍打在脸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涌出来,从脸上疼痛地划过,被大风刮得生疼。
什么都意识到不到了……他看着楚怜胸口深深从后背贯穿至前胸的箭,看着那慢慢晕开的鲜红,灼疼他的双眼,看着楚怜蕴藏道不明情愫与万分不舍的眼眸,心如刀割。
“楚怜!”
方平抱着楚怜止不住地哭,什么都做不了,也喊不来任何人,这只箭孤零零地倒着扎在楚怜心口,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
方平的声音在广阔的雪地里显得无比渺茫,被远处的密林与黑夜中的铺天大雪吞噬。
楚怜张了张唇,可说不出话。
他忍住剧痛拂去方平不停涌落的眼泪,嘴角渗出血,狼狈地拭去。楚怜掀起眼帘往远处的黑影望去,伸手遮住方平的眼睛,之后紧紧抿唇用力将箭拔出,带出喷涌的血。
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也染红了雪地。月光冷漠地照在楚怜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他终于失力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下。他快失血而死。
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楚怜泪流满面。
他快死了,却还未来得及亲手将方平托付给可靠的人。楚怜吃力地向方镇望去,紧紧抿唇,心有不甘。
【……不要看。】
方平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他知道楚怜现在一定很惨,惨到他无法接受。即便知道这是楚怜的宿命,可他依旧无法释怀。
为什么要这般死去,为他挡箭而死!
唇上冰凉触感,楚怜在方平唇上落下一个吻。
方平睁开了眼睛,在楚怜清冷的眼眸中看到了许多情绪。雪越来越大,被风裹着砸在两人身上、脸上。
楚怜滑下眼泪,用最后的力气紧紧依在方平的怀中,无力地将方平的手拉到胸口。生命的尽头,只想最后再感受一次方平的温度,努力寻找对方爱自己的证据。
鲜血染脏了方平的衣衫,楚怜仿佛做错事情的孩子,暗着眼眸往后缩。
方平心猛然一痛。他扑过去抱紧楚怜。
“我不要你死……”方平头一回崩溃大哭,他还没有完完全全解释清楚那份“分手”信,还没搞清楚镯子的秘密,还不知道楚怜究竟在邪神破庙里许了什么愿,还没有真正怀着真心和楚怜接吻造爱。
他真的好坏!因为怂和见色起意在初遇时说了那种暧昧的话,因为任务三番五次地接近勾引楚怜,因为享受楚怜的目光与温柔骗楚怜他爱他,因为自己在王府惹了祸被知道有玉镯而来到镇子,却在即将到镇子的前一瞬弄掉了玉镯,招致杀身之祸。
方平紧紧抱着楚怜,感受到楚怜的生命在随着他的泪水流逝。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他们走到这个悲惨的下场。
方平泪流不止。
【你爱他么】
系统的机械音和此时雪夜的温度,以及方平的心一样冷。
方平哭得已经没有了声音,眼泪都要干涸。
他紧紧握着楚怜的手,感受着楚怜体温的流逝。方平抬眸看高空的月亮,皎洁无暇的月光白得令人心寒,照在楚怜失去生机的脸上,衬得他冷艳异常。
方平流下一行泪。
他爱楚怜。
【没有骗他】
方平流着眼泪,知道系统在笨拙地安慰自己,可他依旧无比自责。他爱楚怜,可是他知道的太晚了。他也有私心,他想见邪神,也不拒绝和邪神欢好,因为他一直都想救楚怜。
他早早的就知道楚怜会死,原以为不会很难过,不会心痛……他错了。方平都快哭麻木了。
太残酷了,他真想打位面世界,居然让楚怜死在他怀里,死在他面前。
居然让楚怜救他而死!
方平攥紧手心,他这个世界彻底完蛋。但凡有楚怜可能复生的任何方式,他会抛却一切去尝试。
【不要哭了】
“闭嘴!”方平怒吼。
方平紧紧抱着楚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稍心安。还有机会……
邪神能复活方父,也可以复活楚怜。
【……】
【命中注定,不必伤心】
方平没有理会系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做任务攒积分,看看能不能给楚怜买到复活甲。还有试试向邪神求情,能否复活楚怜。
正思索着,方平心里咯噔。
他只顾得悲伤,没有感受到楚怜手中有东西。方平轻轻拉出楚怜的手,掰开,里面是……符纸。
【撕了它】
方平不敢撕。
他知道邪神的力量不能滥用,会反噬。方父虽然复活了,可他这个儿子被献祭;且在邻镇听闻到,方父现已非常苍老,并似乎脑子不好使。
在没有搞清楚楚怜许的愿是什么之前,他不会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符纸自焚了。火焰灼着符纸,也仿佛把他的心一起给烧了。
燃烧的符是这寒冷雪夜的唯一暖源,却让方平如坠寒潭。他不知道楚怜许了什么愿,未知的恐惧连同愈来愈大的雪吞噬着他,方平感觉自己快流尽眼泪。
他望着纷飞的大雪,呼啸冷风拍在雪地上,周遭广阔苍凉。远处的密林与镇子湮没在黑夜之中,四处无人,寂寥地令人心寒。
方平仰头看高高悬挂的那轮皎洁白月,温热的眼泪涌出,流淌在脸上时却变得刺骨冰冷,可远远没有他的心疼。
楚怜的睫毛上的雪花已不再融化,他身上渐渐落下了一层雪。因为……他已经死了。方平流下一行泪,轻轻依偎着楚怜,试图给予他一些温度,即便知道此时的楚怜已不会感到寒冷。
月光照在身上,刺得方平千疮百孔,疼痛难忍。
他轻轻抬眸,逼自己再看一眼楚怜,看到他脸上宛若圣光的月光,看得方平心脏酸楚,泪流不止。
他颤抖着轻轻吻了结了血痂落上了晶莹雪花的楚怜的唇,附在他的耳边沙哑:“楚怜……”
方平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发出声音。
“我……”
他说不下去。
方平的喉咙哽住,他抽泣着,还不如原本的病逝,至少他不会这样痛苦。楚怜偏离剧情内容的死亡让他清醒意识到,楚怜是为他而死,替他而死。如果没有他,楚怜就不会死了。
他感觉不值得。楚怜死的不值得。他一点都不好,他很自私,至少在对楚怜的事情上,他总是显得心肠狠毒。
他轻飘飘地告白,轻飘飘地要求分手,没有意识到会给楚怜带去什么样的情绪。即使意识到,他也不太在乎。
因为他知道楚怜爱他。
方平哭了很久。他很想问问楚怜,知不知道如果他不在了,其他人会怎样欺负他的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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