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门前的菜地里长出青苗时,第一场雪下来了。
夜色深沉,雪粒砸在草棚上,簌簌作响。
草庐门窗闭合,室内只有一豆烛火,微微跳动着,发出昏黄的光。
汗水从下巴上滴落,无印跪在几层柔软的被褥上,被江听雪从身后捏着下巴亲吻。
断断续续的闷哼从唇舌间溢出,他闭着眼睛,眼尾湿润泛红,抓着栏杆的手指指节发白。
江听雪看着他紧蹙着的眉头,松开他的唇,吻了吻他的眼睛:“无印……”
眼皮颤动了两下,睁开,露出其下水光弥漫的黑眸,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江听雪轻笑一声,在他耳后亲了一下,低低道:“这里……舒服吗?”
黑眸失神了一瞬,很快又紧紧闭上,忍耐着,从鼻腔里克制不住地溢出些许闷哼。
知道他喜欢,江听雪便着重在这里多待了一会儿,等他紧绷着战栗过后,便鸣金收兵,结束了今晚的活动。
无印和以往一样,一放松下来,就抑制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江听雪给他清理了一下,然后搂着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躺了下来。
他从背后搂着无印,手掌贴在他的小腹上,能感觉到掌下一点不明显的隆起。
从怀上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女子怀胎,一月之后便可从脉象上看出来,男子也差不多。
江听雪知道无印懂一些医理,滑脉应该也能认出来,但他未必能想起来给自己把脉。
早孕期的反应,大多是嗜睡,孕吐,食欲不振这些。
嗜睡么,江听雪夜夜都折腾他,尽管每次都很小心,但累是实打实的,多睡一会儿也正常。
孕吐无印不怎么明显,他平时吃的都是素斋,没什么味道重的菜,便不容易犯恶心,而且江听雪早早就备上了话梅干果,每当他不想吃饭的时候,就哄着喂他吃几颗,食欲也就勉勉强强。
其他一些小问题,有江听雪及时注意,也都没引起他的怀疑。
主角那边的书生是怀了七个月生的,都是狐狸,想来他这边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几只,才一个多月,就能摸出来一点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按住他放在小腹上的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江听雪停住不动,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无印微微摇头,翻了个身,面朝着他,又睡了过去。
看着他毫不设防的安详睡脸,江听雪胸口有些发紧。
这些天,他能明显感到无印在一点点接受他,他还是会打坐参禅,诵读佛经,但却无声默认了江听雪的存在,对他的亲近也不再抗拒。
色戒已破,又动了情,他好似已经把自己自逐出了佛门,认为自己不配再当一个佛门弟子。
江听雪抬起手,慢慢抚摸无印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吧,无印?
你真正放弃你这颗佛心的时候。
……
翌日,天气晴朗。
昨晚下的雪小,只积了浅浅一层,不影响走路。
江听雪从糖罐里拿出话梅,准备给无印先吃两个开胃。
他这两天胃口不大好,话梅消耗得有点快,里面不剩几个。
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江听雪盘算着要不要下山再买点。
但他一回头,就看见无印穿戴整齐,甚至披上了净无垢袈裟,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江听雪一顿,把罐子慢慢盖上。
无印拿上金钵与禅杖,抬头见他正望着自己,便道:“江施主,你可否在这等我几天?”
江听雪面上带着微笑,问:“你要去哪?”
“我去寺中一趟,处理一些事,等回来了……我们就下山。”
“下山成亲?”
“……嗯。”
无印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靠过去,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一下。
虽然只是亲在嘴边,但他脸上还是闪过一丝赧然,低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要出门,却被江听雪一把拉住。
江听雪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笑容:“都要成亲了,你是不是该改口了?我叫你无印,你么,不如叫我……”
他顿了顿,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道:“阿雪吧。”
无印一愣:“还是等贫僧回来再……”
“不,现在就叫一下。”江听雪拉着他的手不放,唇边带着笑,眼中却是无印看不懂的执着,“无印,我想听你现在就叫一声。”
见他这么坚持,无印只好开口,叫了一声:“阿雪。”
江听雪静静地看着他,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白色袈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江听雪张开另一只手,手心的两颗话梅已经连核带肉,变成了一滩果泥。
他慢慢垂下眼,看着这滩果泥。
……不用去买了。
第100章
净禅寺。
无印在小沙弥的指引下, 来到了主持面前。
老主持笑道:“阿弥陀佛,这才刚下过雪,你怎么就上山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尽管说便是, 我让他们给你送去。”
无印与他见礼:“主持,我是来请你帮忙销去度牒的。”
老主持一愣:“销度牒?谁的?”
“我的。”无印道, “我要还俗。”
老主持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因为那位江施主?”
无印抿抿唇:“是。”
“你真的想好了, 要放弃你这么多年的苦修?”
“是。”
“世间男子多薄情寡幸, 若是他日后变了心, 你也不后悔?”
无印静静道:“他若变心, 也只能说明我与他的缘分尽了。”
老主持劝道:“只为了那一点微薄的缘分, 就回到红尘纷扰中, 何苦如此?”
像是想起了谁, 无印微微弯起嘴角, 沉静的黑眸中透出一点柔和:“因为不愿放下。”
“我明白了。”老主持叹息一声, “度牒我会为你销去的。”
“谢主持。”无印低头行礼, 将金钵与禅杖都放到身前, “这些,就留给寺中吧。”
“这……”
老主持想要推辞,无印便道:“这些本就是佛门之物, 我如今已经还俗,便不该再拿着这些, 不过这件袈裟是先师遗物,所以我想留下来。”
“我佛慈悲,既如此,我便替寺中谢过施主,愿施主日后一路顺遂, 得偿所愿。”
禅房门口,看着无印离开的身影,老主持叹了口气。
他接手宝山寺,自然也曾听过无印“佛子”的名声,并且以前宝山寺还在的时候,他也见过无印,认为他确实是个有慧根的孩子,担得起“佛子”之名。
甚至他还考虑过,等他圆寂之后,要不要将主持之位传给无印。
只可惜,造化弄人,唉……
……
离开净禅寺后,无印没有回草庐,而是去了后山。
后山打坐的石台,是无印的师父法空大师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无印还小的时候,经常被法空大师抱着站在上面,眺望远方的空山云海。
等他稍大一点,便会带上木鱼,独自爬到上面,一边敲木鱼,一边看着远方的山和云念经。
等到宝山寺被屠,师父被焚化,他想念师父的时候,便会来此打坐,让心平静下来。
拂开石台上的积雪,无印在上面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他念着那些牢记在心的经文,一字一字,无比虔诚,心相世界中那尊高台上的佛却在这一句句中,渐渐生出了更多裂纹。
他诵了三天三夜,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第二日傍晚,下起了大雪,雪落在他身上,渐渐堆了起来。
无印仿若未觉,继续诵经。
到第四日时,低低的诵经声终于停下,他的身上已堆满了雪,高台上的佛裂痕也已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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