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姜若棠出了同样的事情,林鹿可以想象到赵长烽、简莎、蔡寂还有陆归帆都会在他的身边,有任何人奚落他或者议论他,他的朋友们都会为他挺身而出,维护他,安慰他。
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也许……他应该去找姜若棠,求他在姜怀远和赵云疏的面前为自己的父亲说话?
毕竟,他们在一起当了十多年的朋友,姜若棠应该不会对自己那么绝情吧?
林鹿转过身,疯狂地跑到了小区门口,等了许久终于打到了一辆车,去到了姜若棠家。
当他摁响门铃的时候,开门的是娟姐。
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和林家冰冷、混乱的氛围截然不同,让林鹿的鼻子瞬间发酸。
“若棠在吗?我想……跟他聊聊……”林鹿第一次在娟姐面前抬不起头。
“在啊,他在房间里写卷子呢。”
娟姐打开鞋柜,给他拿拖鞋。
林鹿这才注意到里面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那是陆归帆的鞋。
所以……现在是陆归帆一直陪在姜若棠的身边吗?
林鹿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来到姜若棠的房间门前,踌躇地轻轻敲了一下。
“若棠,我是林鹿……我能进来吗?”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的房间正痛苦刷题的赵长烽听到林鹿的声音,差一点原地站起,“这个林鹿又来找他干什么?”
但是他的肩膀却被旁边的人摁了下去。
对方神态平常,力量却不小,赵长烽有种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感觉。
“做题。”
“可是林鹿……他……”
“他影响不了若棠。倒是你,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想不想去首科大?”
赵长烽侧过脸,他身边坐着的就是陆归帆。
本以为陆归帆会像自己一样担心姜若棠被坑,但他却沉稳得很。
是啊,姜若棠也不是从前的姜若棠了。
赵长烽沉下心,跟着陆归帆继续刷题。
林鹿推门进了姜若棠的房间,就看见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沓卷子,身边并没有人。
他看向林鹿的目光很平静,这是林鹿从来不曾熟悉过得姜若棠。
从容、冷静、宛如身处另一个世界。
“若……若棠……”
姜若棠了然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吧,你是为你爸爸来的。”
林鹿低下头,坐在他的面前,“你都知道了……”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明天董事会就会解除你父亲的一切职务。”
“嗯……”林鹿终于憋不住,这一次他是不带任何目的,真的哭了出来,“帮帮我……若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
姜若棠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说服我爸爸勉力接下那个项目,然后等到爆雷之后,我爸爸接受调查,被解除职务,你爸爸就可以金蝉脱壳了。然后你们家再好心把我爸爸的股份用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走,让我留着那个钱给我爸打官司找律师?”
林鹿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姜若棠会把这些话说得那么直白。
“林鹿,其实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们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呢?”姜若棠反问。
上辈子他刚在洗手间里偷听到他们父子谈话的时候,真的很想冲出去问林鹿这个问题。
但现在,姜若棠不那么在意了,问题是林鹿他自己想没想明白。
林鹿长了张嘴,“就……就是朋友啊……”
姜若棠放下了手中的笔,淡声道:“在我心里,朋友是那种你做错了事会劝你悬崖勒马,你冲动了会抓紧你的胳膊,你需要支持了会在旁边加油打气,而不是拿来衡量利弊的工具。”
不知道为什么,林鹿的心脏抽痛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或者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那些被隐藏的心虚全部都浮了上来,将他淹没。
“若……若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
“我跟你说的这些是我认定的朋友标准。而我将要以这个标准来对待你。”
林鹿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他好像已经见识过了许多的风浪,此时已过万重山。
“我劝你悬崖勒马。”
“什么?”
“我了解你,林鹿。从你知道你爸爸的事开始,你一定到处找人帮忙,希望有人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么假设有人为了你接下了这个项目,爆雷的时候你打算如何帮助对方呢?”
姜若棠看着林鹿,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穿透了林鹿的灵魂,看穿了他的一切。
这个问题,林鹿无法回答。
姜若棠笑了一下,“你会躲得远远的,庆幸在这场击鼓传花里自己不是最后一棒。”
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自己的自私。
生来就觉得这世上的其他人都是为自己服务的工具。
“林鹿,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能听进去……劝动你爸爸,至少你未来的生活应该大致不会有问题。”
林鹿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
“你爸爸会那么害怕那些投资方,肯定是因为之前也和幕后那些人进行过不该有的交易。这个项目免不了被调查,调查越深入,问题就会越大。到时候那些幕后大佬会怎么干?”
“会……怎样?”
“把锅全部扣你爸爸一人头上。套取预算的是他,逃税的是他,搞灰色利益输送的也是他。你爸可就百口莫辩了。但是现在立刻找经侦,把知道的一切全部吐出来,先下手为强。这样一来,无论是破产清算也好,还是卖房子卖车交罚款也罢,至少可以申请减刑。坐三五年,和坐二十年还是有区别的,对吧?”
“我爸……我爸的自尊心接受不了的……”
林鹿摇起头来。
“壁虎都知道断尾求生。很快就会有人来专门稽查你父亲所有经手的项目、账户。他们查出来,和你父亲作为污点证人主动说出来,是两回事。”
林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姜若棠说的是真的,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做的是垂死挣扎。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姜若棠抬起手机晃了晃。
那一刻,姜若棠的目光就像出膛的子弹,穿透了林鹿的心脏,让他意识到现实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会去帮林鹿捧雷。
也许曾经的姜若棠会,但林鹿已经失去他了。
林鹿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差点再次倒下,但是姜若棠只是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手要扶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姜若棠点了点头,“我让小高送你。”
一直来到楼梯口,林鹿回头看了姜若棠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的是更加成熟的、仿佛来自许多年以后的青年。
林鹿回到家,再次面对黑暗安静的房间,无形的压力滚滚而来。
他走上楼,敲开父亲的书房,走上前去。
被逼入绝境的林成栋嘶吼、咆哮、怒骂,将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都砸向林鹿,林鹿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蜷起来,直到一个最佳制片人的奖杯砸在林鹿的额角,顿时血流满面。
林鹿吼了出来:“你砸!你继续砸!等到明天早上那些等着你背锅的人把通稿买好!把不利于你的证据准备好!我看你能不能砸到他们身上!”
林成栋愣在那里,呆愣着看着林鹿,短暂的怔愣之后,忽然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林鹿颤抖着抹开自己眼睛上的血,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叛亲离……一切宛如镜花水月,一碰就全散了。
而这一切,大概是从林成栋叫他照顾好白映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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