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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生子(95)

作者:福蝶 时间:2021-11-22 10:54:17 标签:强强 竹马竹马

  因此罗府只简单在大门前放了两个花圈,并未大肆兴办,冷清得很。罗锦年一路跌跌撞撞往里跑,在看到路过丫鬟仆妇发间都簪着白花后,地上像有吸力黏着他,越来越慢。

  他随手扯住一名端着木托盘的丫头,小心翼翼的问,“二婶在何处?是要用早膳了吗?”

  小丫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看着十数日未曾见过的大少爷抬手指了个方向,“二夫人……”

  罗锦年松开他,游魂样往那处飘去,他其实已经清楚,已经知道,只是不想认。唯有亲眼瞧瞧,瞧着二婶纸一样躺在冰冷棺椁中,再不能说,再不会笑,他肯认。

  田氏吩咐人将东边一处搁置良久的大宅院简单修葺布置成灵堂,因老夫人处脱不开手,她与白氏一直守在老夫人榻前。在灵堂守灵的是王氏与季氏,她只能晚间腾出手去烧几张纸钱。

  罗锦年到时,王氏因彻夜未眠已经回院先休息了,守在灵堂的只剩下季氏与数名下人。

  “咄”季氏跪在蒲团上,身前点着盏青铜为底的长明灯,口中念念有词吟诵往生咒。

  “呼!”灵堂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冷风猝不及防下灌进来,似地府亡灵徘徊在侧,心有冤情不愿离去,季氏打了个寒颤,停下吟诵往后看去。

  只见恍惚光影中站着一个人,檐下挂着的风灯过于刺目,面貌也被强光打得模糊。

  “谁……”季氏猛的顿住,撑着身侧丫鬟肩膀站起,“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婶子,你们在为谁诵灵,这又是谁的灵堂,躺着的又是谁?”罗锦年直勾勾盯着堂中棺椁看,还未封棺,以他的距离能看见半截惨白下巴。

  他认了认有些高兴,不是二婶,二婶才没有这样白。

  季氏大半力量都椅靠在丫鬟身上,颤抖道:“是四弟妹。”说完这句,她全身血液被抽空跌坐在蒲团上。

  “怎么死的?”罗锦年脑子一瞬见空空荡荡,什么想法也没有。连预想中的悲伤都一并消失,他灵魂飘出体外,冷眼看着肉体和婶子一问一答,

  “害了急病,突然就没了,年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已逝,生者更要保重身体。”

  “害了什么疾病?连五婶都没办法?”

  “未闻之症。”

  罗锦年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一步步走到棺椁旁,愣愣看着棺椁里面躺着的人,她穿着水蓝色的素服。面上覆着铅粉白得与身下垫着的褥子一个颜色。唇上擦着正红口脂,这一抹红没有给她增添丝毫生机,相反称出死寂。

  这是死人,肉体腐朽,精神陨灭。

  罗锦年指尖搭着棺椁边沿,冷得很。

  人这一生很重,足足数十年光阴,承载了无数回忆与人之牵绊。

  又很轻,轻到一口薄棺,一个小盒子就能装下。

  他这过往十九余年岁月,没吃过一天苦,没受过一天罪,想要的都唾手可得。没试过生离,更没见过死别。

  乳母在他五岁时想家去照顾自己的一双儿女,特向母亲请辞,乳母虽卖的死契,但母亲怜惜乳母多年对他的照顾,不但将卖身契还给乳母还奖励了两大吊铜板。

  而他因为舍不得乳母,日夜嚎哭不停,母亲心疼他,便将乳母连带着她的一对儿女一同接入府。

  双胞胎中的女儿前些年嫁了人,而儿子鹏举则留在了府上做他的书童。

  生离为何?只要他想,没人能离开。

  他常自许洒脱,遇人为父母亲族之死恸哭也曾在心中得意,鄙薄他们是参不透生死的俗人。

  今日方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真意。

  昌同二十三年,腊月十三。

  婶丧,年未饮而醉,三日方醒。

  “轰隆隆!”

  林瓶挑窗望着天上翻滚雷云出神,仆妇端着水进来,余光看见窗户开着急得不行,将铜盆放在小兀上,走到窗边抬手就要取支着窗扇的木棱子。

  “娘子要下雨了,这窗还是早些放下来吧。”

  林瓶按住仆妇的手,转过头安抚道:“不过是悍雷,无需惊慌。”

  “娘子你真的不再听那位贵人的话了吗?我真怕……”仆妇是林瓶还在做清倌儿时就跟着她的,知道林瓶一直与一神秘人贵人有联系。

  去岁年初时,黑心的老鸨想搞一场拍卖卖掉林瓶守了快十五年的清白,她当清倌儿已经当成了老姑娘。

  恩客们爱看的永远是十二三的清倌儿,换言说,林瓶已经当不了清倌儿,只能做妓子。

  就在她准备咬舌自尽一了百了之时,有位贵人买下她,还让她接着做清倌儿。

  半年后贵人让她做一件事,接近傅丞相独子傅秋池,贵人会给她制造接近机会,告诉她傅秋池兴趣爱好,而她要做的就是让傅秋池爱上她。

  自她与傅秋池相识后,贵人再未联络过她,她虽心存疑惑贵人为何会让她做这样的事,但却不敢反抗。

  以她蚂蚁样的贱命,不论贵人到底是哪位大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碾死她。

  又过了半年,她对傅秋池情根深重,也曾想过将贵人之事告知他,但一则她不想让情郎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不纯,二则贵人对傅秋池的恶意不加遮掩,她也怕连累了他。

  十数日前,消失一年的贵人突然出现,命令她立刻自绝。听到这个消息她惶惶不可终日,有心想向傅秋池求救,但傅秋池不知在筹谋些什么,一直找不到人。

  三日前夜里,突然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贵人见她违抗命令特意派人来来取她性命。幸好是虚惊一场,如今跟随罗府少爷藏到了此处,她相信哪怕是贵人也寻不到她。

  解脱了。

  林瓶缓缓吐出口浊气,露出这些天头一个真心的笑容,“别怕,我们自由了。”

  仆妇也松了口气,她并不知晓神秘人到底吩咐林瓶做了些什么,只当是寻常小事。

  过了会儿仆妇美滋滋道:“娘子等傅少爷娶你进门,我们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眼底都是憧憬。

 

第106章 万难(一)

  “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扣门身响起,仆妇上半身抻出窗户往大门处张望,“奇了,谁这么早来叫门?”

  敲门声越加急促,连成细密鼓点与闷雷之音响应,压得人心口发麻。

  “催命啊,”仆妇嘟囔着一矮身缩了回来,又嘱咐道:”娘子你先净面,我去看看是谁在叫门,应该是前几日那急吼吼的公子有东西落下了。”

  说完从架子上取下面巾递给林瓶,推开内室门往外去。早晨起了霜,仆妇一路脚底打滑溜到门口。

  门外之人还在机械般的叩门,三长一短不见急躁,仆妇小声嘀咕,这动静不像前几日夜里的窜天猴啊。她扒拉着门缝往外看,黑黢黢的看不大清楚,视线下移一道寒光陡然乍现。

  咕叽一声响,薄薄刀刃从门缝刺出割断仆妇喉管。

  仆妇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脖子,鲜血汨汨从指缝流出,染透衣料,和胸口上绣真的鸢尾花搅在一起。更多的滴滴答答砸在石板上,似一条条血色地龙,翻滚盘旋以人心恶土为食。

  她破罐样摔在地上,看见剑尖轻而易举挑开门闩子,看见门外之人推门而入,闲庭散步如自家后院,看见从剑尖滑落的血珠。

  在意识涣散之前,她用最后力气手肘杵地,腰腹用力往前缓慢蠕动,拖出条长长血痕,无声地呐喊,

  “快逃!”

  外头雷声阵阵,打鼓样。

  酉初一刻,罗锦年惊醒。他盘坐在锦绣绫罗堆,呆愣愣地盯着窗外。过了会儿他收回视线,改为直勾勾盯着悬在幔子上的金铃铛,壁上挂着的西洋钟嘀嗒不停。

  他闭上眼麻木的想,好几天没练基本功了,母亲该训人了。其实挨训也没关系,挨打也没事,这样婶子祖母才会更心疼。带着一身青紫去祖母那吃一盅甜茶,祖母保管心疼得又偷偷塞他几包金锞子。再去四婶那看看有没有海外的新鲜玩意儿,完事去二婶那儿吃块糕饼,最后去五婶那儿逗逗芊玉。嘿,他给芊玉那小丫头带了蜜饯儿,嘴不甜不给吃。让她偏心只喜欢二兄不喜欢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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