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自己挺外向的,不过也要有个参照物,如果和莫寥比,但凡你有张嘴会说话都比他开朗阳光积极向上,和顾还那种社牛相比我自然是相形见绌,哪怕是路过的一条狗,顾还都能跟人家聊得有来有回,确实是种本事。
正想着顾还,顾还就兴高采烈地进来了:
“全哥……宁姐你也在!小明给我发‘林祖娘生’的地址来了,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莫宁脸色骤变:
“你们要去‘林祖娘生’?”
“是的,前几天小明邀请我们一起去,还说给我们留了个VIP位!”顾还活似春游前夕的小学生。
“不要去。”
莫宁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口吻说:
“那不是你们能拜的神,不要去。”
“可是平合只要拜神的,几乎都拜过林祖娘吧!小明说她很灵验,”顾还不解地问,“难道他们就可以拜?”
我们家只拜过一次林祖娘,那次是因为我妹发高烧,去看医生也查不出原因,把我们全家都吓得半死,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按照平合的风俗,拜神用品是三种不同品种和颜色的水果,再根据神明来选择不同的寿金,按照节日隆重程度,增添鲜花、熟食、酒水。
然而拜林祖娘需要的东西则比较奇怪,我记得是要一件化妆品,我妈买了支口红,还要娃娃,我妈就买了个芭比娃娃,其他东西由于时间久远我记不太清了,但拜过林祖娘后,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医学奇迹”,我妹当晚就退烧了,现在想来简直灵验得毛骨悚然。
后来我妈有去向林祖娘还愿,具体是怎么还愿我就不太清楚了,而且也仅有那一次。
“谁都不应该拜,”莫宁沉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片土地被诅咒了吗?而诅咒平合的人,就是被平合世代香火供奉、被平合人奉为守护神的林祖娘。”
从莫宁口中,我听到一个与平合流传甚广的林祖娘传说截然相反的残酷里版,首先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平合人在明朝崇祯年间生的“怪病”,其实是瘟疫所致。
当时的平合由于地理位置原因,穷乡僻壤民智未开,加之社会生产力匮乏,在面对疾病和死亡的极端威胁时,为寻求生存和精神慰藉从而孕生了“尚鬼信巫”的风习,这也是大多数民间原始信仰产生的原因。
随着瘟疫肆虐大批民众死亡,象征神秘力量的巫觋代替“无用”的医生,所谓的治疗手段极为残忍蒙昧,就是吃少女肉。然而在死亡威胁的人类面前,这种人性泯灭的极端法术竟然成了救命良方。林祖娘根本就不是什么药仙下凡的救世主,只是个惨遭分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可怜少女。
怨恨绝望的林祖娘在临死前诅咒平合,诅咒所有食其肉之人,子子孙孙,永生永世,不得善终!瘟疫过后,存活下来的平合人深深畏惧于林祖娘的诅咒,于是为其修缮庙宇,将其供奉为林娘娘。
而庙又分阳庙和阴庙,阳庙供奉的是正神,像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这种神明就属于正神;阴庙供奉的就比较五花八门了,是指没有被民间正式册封过的神,什么鬼狐精怪、孤魂野鬼都能拜。“鬼有所归,乃不为厉”,意思是鬼有安身之所就不会出来作乱祸害人。北方的阴庙多为妖庙,例如黄仙庙、狐仙庙,就是一些有修为的动物,黄鼠狼、狐狸、老鼠、蛇等显化后受人香火;南方则是鬼庙,多为枉死鬼魂,不像正神有具体形象,常常是一个墓碑或者坟冢,较为出名的阴庙就是台湾的十八王公庙。林祖娘庙就是个阴庙,但有给林祖娘塑身像,为了让庙中香火不断,平合人将林祖娘塑造成一个超凡伟大的救世女神形象。
随着历史朝代更迭,没有具体文献记载的民间故事由人口口相传至今,就算是我这种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在亲眼见识过林祖娘的灵验神通之后,更加不会去怀疑传说的真实性。
“可双妍小时候发烧烧得快不行了,是拜林祖娘才好的,如果她真的要诅咒平合人,为什么还要救双妍?”
莫宁神情冷峻:
“因为林祖娘庙里供奉的,根本就不是林祖娘。”
顾还奇怪地问:
“那庙里供的是什么神?我看小明拜得挺起劲的,怎么觉得有点可怜……”
莫宁耸耸肩:
“不知道。”
“应该是好的神明吧?”
我惴惴不安地搓了搓手,莫宁浅笑了一下:
“你真可爱。”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因为这些都是孤魂野鬼,不受管束,香火越旺,它们的法力就会越强,甚至强大到可以救命,但你借助这种特殊的力量,也要付出相应,甚至是更大的代价。”
“可我们有还愿!”
只是还愿时我没有去,是我爸妈去的,所以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式还愿。
莫宁沉默良久,无奈地轻叹:
“小勇,世间一切,都逃不过因果轮回。”
我在平合长大,在这种民俗信仰的耳闻目濡下,多少会潜移默化,从而对这个信仰产生塌陷感。相比起我,顾还由于不是平合人,对平合的风俗信仰没有具体概念,这个传说对于他而言只是个纯粹的故事。
“那我去围观行吗?就是纯吃瓜围观,保证不给组织添麻烦!请组织给我一个机会!”
顾还这不知羞耻的玩意竟然还向莫宁卖乖,他睁大眼睛双手合十,像只训练有素讨食的小狗:
“宁——姐——我在平合这一个多星期,见的鬼比见的人还多!孩子快疯了,救救孩子!”
莫宁眼梢一挑:
“那你去吧。”
顾还欢天喜地出门去了,办公室里剩我和莫宁两个人,莫宁坐在她的工位上敲键盘处理文件,目不斜视地注视这电脑屏幕:
“你一直看我,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救活双妍需要付出的代价,”每一个从我喉咙里涌出来的字节都如同粗粝的砂石,剐得我喉咙生疼,连我的心脏也枯萎地蜷紧,“是要用我父亲的命来换吗?”
“只是其中一个因。”
“林祖娘的诅咒?”
“我不确定。”
我沉默了。悲哀到极点后竟然有些荒谬的可笑,父亲的命既拿去抵双妍的命,又被林祖娘诅咒——如果这个诅咒是真实存在,岂不就意味着我和双妍也会不得好死?当时附身顾还的鬼也说过我不得好死,是指林祖娘的诅咒?而且莫宁知道林祖娘的诅咒,莫寥肯定也知道,那他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跟我“契亲”送替身救我?不过以莫寥深不可测的能力,也许确实可以强大到抗衡林祖娘的诅咒。
这时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一看来电显示是许啸,强打起精神:
“喂许老弟?”
“怎么不回我消息?”许啸一副老婆查岗的质问口吻。
“在忙,在忙……”忙着沮丧也是忙啊!
“你叫我查的人现在就在平合,我已经把定位发你了,你看消息。”
我虎躯一震:
“等哥干完这票,我回局里请你喝酒!”
“拉倒吧,你这三杯倒的臭弟弟,”许啸低沉地笑道,“等你回来。”
林龙腾都失踪了,陈雄还回平合干什么?目前追踪定位显示陈雄在平合戏台,并且没有移动,陈雄是来平合看戏的?我向莫宁借了小电驴,戴上粉色猫耳头盔将电门旋到时速30KM向平和戏台一路飙去。
我们当地乡镇特色之一就是戏台,无论是多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都会特地搭建一个戏台。
在那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戏台是全村甚至县城的文化活动中心,水泥砌一个大台子,用大木柱搭同字架,演戏时挂剧团幕布,看电影就挂投映电影的白布。我小时候,每次“做节”爷爷奶奶就带我去平合戏台看戏,我最爱看傀儡戏的《雷万春打虎》和《三打白骨精》,由于个人兴趣,我对平合的地方戏较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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