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哥你给他吧……”
顾还几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对我说,我摇摇头,顾成峰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走上前来抬手又要给我一枪,顾还比他还快扑到我身上护住我:
“别再开枪了!我搜他身就是了!”
说完顾还就开始搜我身,我双手不停地推搡着顾还,仍旧无济于事,还是被顾还摸到光碟和U盘,我气得双眼发黑,呼吸破碎,胸口比枪伤还痛:
“顾还,我曾经有多信任你,现在就有多失望。”
顾还对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
顾还拿起光碟和U盘,向顾成峰走去,然而就在他离顾成峰仅有两三步之遥时,他忽然站住了。
“顾成峰,你真以为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妻子,儿子,都只是你达到目的的棋子,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你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甚至是灭口。”
顾还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悲凉的讥讽:
“小时候妈妈就偷偷告诉过我,你是个非常自私又专横的男人,你最讨厌别人忤逆你,所以要我当个听话的好孩子,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我多优秀,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毕竟你是个自私透顶、毫无人性的畜生!”
顾还边说着边退到桥边,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我瞬间识破顾还的意图:他想带着证据跳桥!
“你现在想当英雄了?顾成峰,你他妈不配。”
顾还说完,如同一尾鱼坠回大海之中,向后跃下二平桥。
“小顾!”
“顾还!”
“他会掉下二平河,只有你能救他。”
“赤脚观音”的话犹在耳畔,我咬紧牙关强忍剧痛,也翻身跳进汹涌的二平河中。
第67章
“……小勇……”
“小勇哥哥!”
“哥——哥——”
我猝然惊起,听到有几道稚嫩的童声在喊我小名,这里是我在小道西筒子楼的老家,飘花窗帘外是如梦似幻堪比3D渲染出来的太阳柔光,照得我双手近乎透明,只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我摊开手掌,又合起,没什么知觉。
——这是……死了吗?我?我记得自己跳进二平河里救顾还,但暴雨天的河水实在太过狂暴湍急,仿佛有无数只手像撕扯一张纸一样企图将我的身体撕扯得粉碎,好像反而是顾还游过来救我,腿上的枪伤浸了刺骨的冷水痛得堪比无麻药截肢,再后来我大概是失血失温过多,就失去意识了。
我坐起来,发觉妈妈就坐在床尾,背对着我,温柔地说:
“你醒啦?妍妍在和小莫姐弟她们叫你玩呢。”
我木木地点了点头,问妈妈:
“爸呢?爸去哪里了?”
我妈始终背对着我:
“你爸去上班了,你快出去玩吧。”
于是我下床,走到门边换鞋,出门前又忍不住看了眼我妈,即使从这个角度看,她也还是背面朝着我,就好像……她只有背面。
我咚咚咚地下楼梯,只觉得自己身体异常轻盈,心情也莫名地愉快,一群小孩子堵在楼道口,叽叽喳喳地喊我:
“小勇哥哥!来玩来玩!”
我很惊讶大家都变小了,双妍、莫寥、莫宁、莫安、顾还,大家都变成小屁孩,而且每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完全不像长大之后那么性格乖戾……
“这次轮我当鬼了,”小莫寥笑嘻嘻地说,“我数到十,你们快去藏!”
双妍奶声奶气地反驳:
“太短了!不要十!”
莫寥为难地看着她:
“那你想要多久嘛?”
双妍歪头想了想:
“三十吧!”
“那就三十。”
梦里的小莫寥意外地好说话,商量完毕后,他趴在楼道的墙壁上,开始拖长音数数:
“一——二——三——四……”
大家像飞出笼的鸟呼呼啦啦地四散逃窜,我也不知道应该躲在哪里好,就随便躲在了楼道里放蜂窝煤的大箱子后,然后等待莫寥来抓我。明明这是一个需要躲藏才算胜利的游戏,我却迫切地想要被找到。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又有点昏昏欲睡,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莫寥跳到我背上兴高采烈地说:
“抓到你了!”
对于这么活泼开朗的莫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我把小莫寥背起来:
“嗯嗯,你真棒。”
“我们一起走吧。”莫寥说。
“走去哪里?”我疑惑地问。
“跟我走就是了。”
于是我背着莫寥,在他的指引下,走了一段好长好长的路,路上是一片虚无,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我走了好久好久,问莫寥什么时候到,莫寥总说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哥……”
好像听到双妍的声音了,她在哭着叫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哭得这么惨,令我感到心碎无比。忽然莫寥从我背上跳下来,对我挥挥手,说:
“我就陪你到这里了,你去吧。”
“那你要去哪里?”我紧张地拉住莫寥。
“回去。”
莫寥说完,细细的小手臂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猛推了我一把,我仓皇惊起,眼前是母亲和双妍错愕的脸庞,旋即双妍扑进我怀中嚎啕大哭:
“呜哇啊啊啊哥——”
我摸摸双妍的脑袋,她哭得更惨了,我又好笑又心疼:
“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嗝屁了。”
我无可奈何地望向母亲,却惊觉她的衰老仿若一瞬之间,两鬓已覆上斑驳的白雪,眼角被标记上时间的刻度,想来我确实许久未见她了,霎时间纵有千言万语也如鲠在喉。
母亲告诉我,我昏迷了快一个星期,医生说如果送来医院再晚些,这条腿就保不住了,而且据说我是被一辆灵车给送来的,吓坏了不少病人。
“喔对了,你们局长还来看过你,”母亲忧心忡忡地摸了摸我胡子拉碴的脸,“他说你在调查一件很危险的案子,你这次受伤,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
我沉默半晌,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别多想,又不是拍电视剧。”
母亲并没有笑,眉头还是拧在一起,她声音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悲伤地望着我:
“小勇,妈真的很害怕,怕你哪天……”
我根本不敢直视母亲的双眼,更害怕自己无法回应母亲最卑微的期待。
我停职养伤了两个月,虽然不用借助拐杖行走,但无法完全康复到未受枪伤之前,走起路来有点跛,不过除了形象欠佳以外,没什么大碍。
复职前夕,我又回了一趟平合,首先去找赵鑫道谢。赵鑫说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捞我,速度再慢点可能我已经被冲进太平洋喂鲨鱼了。然而坠入二平河中的顾还至今下落不明,连带着那些拷贝在U盘里的证据和父亲给我的影像也一并遗失。
我说这次回来是想请大家吃顿饭,好好答谢之前大家对我的照顾,赵鑫有些意外:
“莫老弟没告诉你他们搬走了吗?”
我比赵鑫更意外:
“他们搬走了!”
妈的,一声不吭就搬走是不是心里有鬼?而且这样一来,就显得和他们做过约定的我像个傻逼,但转念一想,本来莫安对我也就只是利用关系罢了,只能说缘分到此不可强求。
此外我还问赵鑫能不能帮忙找尸体,被打在地基里的尸体,赵鑫摇摇头,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有这能耐的高人还得是莫老弟。
这次我一个人去了福贵园,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福贵园已停工多年,即便如此,由于地基已建成,作为普通人的我想要找到父亲的尸体,只有把福贵园的地基全部挖开这一个笨办法——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荒废的手脚架上还拉着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褪色横幅,内容全是简单粗暴的讨薪横幅,走进楼里一看,地上全是生活垃圾,有的垃圾包装袋还很崭新,有明显的人为活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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