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一千四百斤(165)

　　苍庸没有动。

　　许文忘走到苍庸面前，站定。

　　“我也不知道。”苍庸看起来也很疑惑，“我一直没有难过。”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我体会不到。”苍庸说，“他们死掉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多感觉，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没有心的仓鼠。”

　　“但我的性格好像又变了很多。”苍庸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以前特别讨人嫌的。”

　　“你不知道为什么？”许文忘询问苍庸。

　　苍庸摇头，满脸迷茫。

　　他不需要去剖析自己的内心，他不需要看得清自己。

　　剖析得太深刻了反而怪异。

　　【行，现在有种懵懂的，被伤害到了却不自觉的感觉。】系统夸赞，【他待会儿说两句话之后你就掉眼泪。】

　　【掉眼泪有点难诶。】苍庸还是只擅长干嚎，他不擅长真哭。

　　【我待会儿告诉你一个大秘密。】系统压低了声音。

　　【能让我哭的那种？可是我现在超冷漠的啊。】苍庸觉得蜂蜜疗法对他已经没用了，他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你高估你自己了。】系统没有透露自己即将说出口的那个秘密。

　　“你很少提起你的父母。”许文忘继续说。

　　“我不想聊跟我父母有关的话题。”苍庸依旧迷茫。

　　“为什么？”许文忘眯起眼睛。

　　苍庸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亲生爹妈正准备要第二窝崽，他们很快就会把全部的爱投放到第二窝熊仔身上。】系统的语速很快，【你的房间会被新熊仔占领，你的照片会从墙上撤下来，塞进箱子里，你的小院子很快就要迎来新的熊了。】

　　苍庸的眼泪唰地落下，看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系统变本加厉：【那些小熊会对你的小院子进行战争践踏，那个被你坐出来的坑很快也会被他们踩出来的小道弄得不显眼。】

　　【如果小熊里有第二个你这种性格的，你猜他会不会坐在小院子里，抢夺本来属于你的，来自人类的爱？】

　　苍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许文忘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眼泪，就好像苍庸的泪腺里真的存在一个水闸，苍庸一只眼睛能流下三道泪水。

　　为什么？

　　因为他眼睛大吗？

　　“许部长。”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人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这点我想您比我清楚。苍庸的变化不是看他有多撕心裂肺，有多歇斯底里，他和过去的自己完全不同，这就是受了刺激。”

　　有人冲着苍庸招手，让苍庸来自己身边，可是苍庸完全没有动。

　　“哥给你泡杯甜水好不好？”刚才和苍庸交换礼物的那位猫头鹰试图转移苍庸的注意力。

　　“我……我要去找局长了，抱歉。”苍庸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随后推门离开。

　　他一路上都在擦眼泪，可是眼泪根本就擦不干。

　　苍庸刻意避着同事，可还是有人发现了苍庸，而且注意到了苍庸的不对劲。

　　他们询问苍庸的状态，苍庸说自己没事，可他的嗓音都是扭曲的，连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苍庸回了办公室，刚一关上门，系统就开口了：【我骗你的，你爸妈已经养孩子养麻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要小孩了。】

　　苍庸由悲转喜：【也就是说我的小院子永远都是我的，哪怕我不坐在那儿，我的屁股印也不会被人踩掉？】

　　【不会。】系统刚说完，就在自己的意识海里看到了一只胖胖的小棕熊。

　　那是苍庸意识的化身。

　　小熊小心翼翼地靠近巨熊：【我的人类们也永远都是我的？】

　　【他们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不过你说得没错，没人会取代你的位置。】系统无奈地用大爪子按了按小熊的头。

　　【我的相框会一直挂在墙上？】

　　【直到你家的墙壁再也不能支撑为止。】大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过你的父母应该会带着它们。】这对熊夫妻现在对养小孩这个行为深恶痛绝，可他们爱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们。

　　【他们不愿意养小孩了，说明他们感受到的痛苦真的很深。可尽管这么难受，他们还是很爱你，他们的爱更加浓烈。】系统无奈安抚这个被自己吓坏了的小孩。

　　【他们不愿意养一个不认识的小屁孩，但如果你变小了，他们会很乐意重新养一遍你。】系统察觉到苍庸在往自己怀里挤，只能无奈地抬起前爪，让苍庸拱进来，【因为他们已经认识你一百多年了。】

　　【没熊可以取代我？】苍庸星星眼。

　　【没有熊可以取代你。】系统点头。

　　苍庸心情逐渐平复，而在苍庸一进门就注意到苍庸表情的寅峰十分担心地走到了苍庸身边，他皱眉观察着苍庸脸色的变化。

　　随后他用纸巾轻轻沾干了苍庸的眼泪。

　　全程寅峰不发一言，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担心自己的安慰火上浇油。

　　寅峰默默陪伴，期待着苍庸哭着喊出那声“部长”，随后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倾吐出来。

　　“部长，如果你在我之前遇到了一个和我特别像但比我更好的人，你会更喜欢他吗？”苍庸问。

　　“这个假设不存在。”寅峰说，“如果是苍庸你，你遇到一个比我更棒的人，你会怎么选择？”

　　苍庸想了想，随后他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具体的‘更棒’是什么呀？”

　　寅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更好”“更棒”是很抽象的概念，它们好像没有尽头。

　　可事实是苍庸和寅峰已经相遇了，他们已经看到了彼此。

　　所以“更好”这种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虚幻。

　　最好的只有他们面前的彼此。

　　“所以‘恰好是我’了之后就‘只能是我’了，对吗？”苍庸喜欢这个回答。

　　无论是父母还是寅峰，在恰好之后都变成了必然。

　　“你是因为这个在难过吗？”寅峰问他，“有谁贬低了你存在的价值？”

　　“没有，我只是在演戏，系统在逗我哭。”苍庸解释。

　　寅峰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批评系统，可他的表情满是不赞同。

　　真的有必要把苍庸吓成这样吗？

　　可寅峰现在也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系统其实算苍庸的长辈，这位长辈也希望苍庸变得更好，所以寅峰很难去谴责对方。

　　【你的浑蛋伴侣用眼神把我骂了一遍。】系统对苍庸说。

　　【他不是浑蛋，他是主角。】苍庸提醒系统，【你曾经也爱过主角的。】

　　系统对此的回应只有一声嗤笑。

　　苍庸的脸被寅峰擦来擦去。

　　寅峰把苍庸的眼泪擦干净之后，寅峰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伸出手指在苍庸有些红的眼皮上点了点。

　　苍庸察觉到了一丝灵力涌入自己的皮肤。

　　凉凉的感觉让苍庸一愣。

　　灵力？

　　寅峰就那么一丢丢毫不起眼的灵力，就这么用上了？

　　寅峰用完之后继续观察苍庸的脸，在注意到没有发红的地方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我去找许文忘。”

　　“等等部长。”苍庸拉住了寅峰，“他会主动过来找我的。”

　　“他主动是一回事，我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寅峰和苍庸关系不一般，他这种时候不该冷静。

　　苍庸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他有些愁：【他们会为了我而打起来吗？】

　　【不会的，他一个局长，打人也太low了，顶多是吓死人的口头威胁。】系统让他安心。

　　苍庸有些失望：【啊，不会打起来啊……】

　　系统：【……你就不怕你部长打不过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期待成为蓝颜祸水的样子？】

　　【我的部长是主角，体术肯定很强，而且他是豹子诶，许文忘只是个兔子。】苍庸很期待寅峰狠狠揪下许文忘的一撮毛。然后他会站在两个人中间一脸无助地让他们不要打了。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