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舂提醒他:“你记得离我爸远点。”
苍庸:“啊?”
“怎么说呢……他是个老好人。”符舂说。
苍庸想了想:“所以他会为我这样的好孩子落入特研局的魔爪而感到遗憾。”
“啊不,我的意思是他是个老年好人,他有一些老年人的通病,比如固执。”符舂拍了拍苍庸的肩膀, “不是所有好人都温良的,我爸和我不一样。”
苍庸觉得符舂也没有多温良,季晓亮现在的原形跟斑秃似的,那些毛都是被符舂给咬掉的。
符舂又说:“如果他发现你不残忍,他会觉得你是在自甘堕落,放弃了人生其他的选择。”
苍庸挺直后背,他觉得这话莫名有些耳熟。
“他会觉得你在不敢杀人的同时还加入特研局就是自己作践自己,是放任自己慢慢变成一个烂人。”符舂太了解他爸爸了,“所以他可能会批评你。”
【教导主任!】苍庸终于知道既视感从何而来了。
是那体型微胖,穿着衬衫西裤,蹬着一双皮鞋,手背在身后拿着保温杯的中年人。
这种男人往往拥有最犀利的眼神,一个扫射就能发现学生精心准备的“个性”,然后用极其扎心的话语把孩子弄哭。
【他居然有个教导主任爸爸!】
“我爸爸还有可能假装温和,然后把你骗到他身边,忽然给你一个敲头。”符舂叹息,“很冒犯,很固执。”
“你爸爸确实是个好人对吧?”苍庸跟符舂确认。
“对民众来说,他是。”对熟人就不好说了。
“我这么可爱。”苍庸指向自己的脸,“看起来阳光,积极,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是的,所以这会激发他的攻击欲。”符舂叹息,“一定要小心啊。”
苍庸蔫了。
【我即将被糟糕地对待。】他对这趟旅程没有期待。
【对你态度不好就是糟糕的对待?你是不是忘了你们这一路有很大可能是要挨刺杀的?】系统被苍庸的脑回路气笑了。
“哦对,还有。”符舂忽然抓住了苍庸的手腕。
苍庸看向符舂。
“告诉他,我非常厌恶他教给我的一切,尽管我现在并不想回到盲目的状态。”符舂的声音恶狠狠的,“我恨他带给我的无力感,让他死之前好好记住!他对不起他儿子!”
苍庸:“啊?”
“他最好祈祷未来的我能够理解他。”符舂松开了苍庸的手腕,“我知道他是对的,我希望我是爱他的。”
“让他一路走好,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我这个暴躁凶残的爸爸……”
“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天我会重新见到他。”
“我等着。”
符舂说完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后他抬头发现苍庸似乎被他的情绪影响,眼中居然蓄满了泪水。
符舂估计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跟你的同事们交接工作去吧,对了,别指望我对他们的态度有多好。”
一个星期后,符昕敛的“罪证”收集完毕,他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特安局和特研局的警卫上了星舰。
因为他星系领主的身份,他被关押在专门负责星系安全的特研局牢房里。
他没有进审讯室,因为他已经被认定有罪了。
在寅峰和苍庸出发的前两天,他们躺在别墅最顶上的房间里,隔着合成玻璃做的穹顶,注视星空。
苍庸看着那些漂亮的星星,忽然开口问:“部长,你怎么区分‘爱’和‘恨’这两种情绪啊?”
寅峰想都不想,立刻回答:“我恨联盟很多人,不过我喜欢你。”苍庸直白的表达影响了他。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喜欢和讨厌,是‘爱’和‘恨’。”苍庸琢磨了好多天都没有琢磨明白。
他把自己和符舂的对话告诉了寅峰。
他不明白符舂到底是爱自己的爸爸还是恨自己的爸爸,恨真的有一天会变成爱吗?
有一天他们会重新见面?
这个意思是在记忆的疯狂美化之后,他的父亲会变得完美吗?
可现在符舂是真觉得自己父亲缺点很多,这些缺点会消失?
还是说符舂会理解这些缺点,因为他会变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教导主任”?
苍庸把这些猜想一一告诉自己的部长:“所以恨会变成爱,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吗?”
“什么意思?”寅峰侧了个身,面向苍庸。
苍庸依旧望着星空,星空倒映在他琥珀一般的眼眸里,格外漂亮。
“就像那些星星。”苍庸指向天空,“我们会觉得它们美丽,是因为它们和我们的距离有好几万,甚至是好几百万光年。”
“可凑近了它们只是一堆时时刻刻在燃烧着,产生核聚变反应的气体球。”苍庸说,“离它们越近,我们就离死亡越近。”
“距离产生美也是有可能的。”寅峰认同这种说法。
苍庸继续纠结:“又或者,当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的缺点就会瞬间消失,然后变得完美无缺吗?”
寅峰笑了两声。
“我妈妈说过,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是没有缺点的,部长你能想象吗?”苍庸也看向了寅峰,这时候他才发现寅峰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苍庸也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侧向了寅峰:“部长你能想象完美无缺的人吗?”
寅峰居然还在自己的记忆里认真搜索了一下:“不能。”
“那位给您启蒙的老师也不算?”苍庸好奇。
“她很好,可完美这个概念似乎有些过于大。”寅峰想象不出来的其实是“完美”这个东西。
“所以缺点根本不会消失,部长你都没有美化自己的老师。”苍庸失落道。
他很期待符舂能和自己的父亲和解,符舂看起来太痛苦了。
而这种亲子情是苍庸无法理解的。
他再怎么琢磨也不觉得他们能真正地“见面”。
因为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他的父亲也不完美。
当符舂认为自己的爸爸很完美的时候,他看到的也就不是他的爸爸了。
寅峰看着苍庸纠结的样子,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苍庸的相处:“也许真的没有缺点呢?”
苍庸轻轻歪了下头。
“不是缺点,只是……”寅峰思索了一下形容词,“只是不同。”
苍庸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们父子有同样的理想,只是他们选择实现理想的方式不同。”寅峰说,“他们的性格也是不同的,还有他们的经历。”
“这些不同构成了你我的区别,也许不是缺点,或者说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些他人眼中碍眼的缺点就都变成了‘不同’。”
“就像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就像你是仓鼠,而我是个豹子;孔雀也有花里胡哨和浑身雪白的。”
“男女没有彼此的性征不算缺点,我长得不像仓鼠,你长得不像花豹也不是缺点。”寅峰揉了揉苍庸的头发,“孔雀的白化是基因的问题。”
苍庸眼睛似乎更亮了一些。
很显然,他喜欢这个回答。
苍庸感觉自己琢磨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就通了:“所以彼此之间的相似点是让人喜欢的灵魂共振,不同点是我不曾探究的,别样的色彩。”
就像草原上飞奔的马和天空中翱翔的鸟雀。
它们很久很久之前是相同的。
可它们因为不同而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最独特的色彩。
而哪怕在天空,在陆地,在海洋。
许久许久之前,在生命诞生的最初,他们曾共同存在于某个“原点”上,不分彼此。
“部长!”苍庸趴到寅峰身上去了,“也就是说,有一天符舂能理解他的爸爸,那个时候就意味着他能真正地去喜欢自己的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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