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灵山道的几个门派里,以浮生门、观海阁和青红阁的人居多,与天韵山庄交好的灵秀宫、天伏山、合欢宗,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被请过来。
如此请君入瓮,群起而攻之,用意实在太过明显。
姚四小姐虽不得宠爱,到底也是姚如海的亲生女儿,此事姚如海未必事先知道。
浮生门和观海阁如此咄咄逼人,只怕是为了报仙门大会时,时惊尘帮助沈琉儿夺魁之仇。
黎未寒看了顾澜风与符聆二人一眼,很快想到了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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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台的赌注下过之后,此事便全权交由了灵山道与从不参与纷争的青红阁。
黎未寒和顾澜风都被圈在了灵山道,楚然和沐雪也不例外。
为了排除嫌疑,姚孟延一同被留在了里头。
时惊尘是几个人的重点怀疑对象,直接被带上缚灵锁压入了大牢。
灵山道的人很给面子,即便是圈禁,也将黎未寒和另外两个徒弟安排在了一个小院里,布置的舒舒服服,不曾有一丝怠慢。
黎未寒刚踏进这院子,便看见楚然与沐雪蹙着眉头在说话。
楚然见黎未寒过来,忙走上前,问他道:“师尊,惊尘呢,没跟您一起吗?”
原本只有他和沐雪被人困着,眼下黎未寒也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在地牢。”黎未寒回了一句。
“地牢?”楚然看着黎未寒,一时间不太能接受。
这人要进了督护府的地牢,是容易屈打成招的。这些阴森诡暗,插翅难飞的地方,便是前任督护也待不住,更何况是时惊尘呢。
楚然想问黎未寒为什么不替时惊尘辩解,话不曾问出口,便自个儿反应了过来。
黎未寒到底只有一张嘴,哪里敌得过摘星台上那么多张嘴呢。
“那此事交给谁去查了?”楚然问了一句。
黎未寒看着他,垂眸道:“督护府和青红阁。”
“青红阁……”
这青红阁,是掌握各门各派大小消息和秘闻的地方。那阁主向来秉持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爱出山,怎么今日倒是愿意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黎未寒见楚然面上带着疑惑,即刻解释道:“若是查清了幕后真凶,这青红阁可就一下攀上了灵山道和咱们天韵山庄了。”
“师尊的意思是,青红阁会向着咱们吗?”楚然问他。
黎未寒思量片刻,答道:“会,青红阁从来只信真相,真相就是时惊尘没有打碎魂灯,说他向着咱们,也是可以的。”
“那咱们……”
“等。”黎未寒只道了一个字。
“等?”楚然蹙了蹙眉,对他道,“这怎么行,咱们再不动手,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呢。师尊不知道,你没来的这些时候,他们说的可难听了。”
“本尊是不知道,但也无需知道,你得记住,永远不要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而生气。”
黎未寒这是头一次认真和楚然讲道理,他向来喜欢道法自然,不爱以过来人的语气干涉旁人,但这一遭必须沉得住气。
楚然到底是太年轻,少年人最受不得委屈,容易莽撞行事。
此事他们本就清清白白,若因为气愤做了无可挽回的事,那才是最得不偿失的。
黎未寒安抚完楚然,抬眸看了沐雪一眼,问她道:“你与惊尘是一同出去的,当日的情况到底如何?”
沐雪闻言,即刻道:“我们提前一日到的,先是住了一夜。第二日晚间一同去的鬼城,到塔楼最上层,才看见那破碎的魂灯。那会儿守卫的小鬼并没有说什么,后来带着灵山道那两个接应的人一同进鬼城调查,那小鬼细细回想,才说出了头一夜的细节。”
这细节,与两个灵山道两个修士所言不差分毫。
沐雪见黎未寒眉宇间带了思量,又道:“鬼城的大门是我们亲眼看着开的,师弟即便是头一夜出去了,也不可能去鬼城。大门未开,谁也进不去,若要强行进去,是会被守卫的鬼兵发现的。”
“也并非进不去。”黎未寒忽地道了一句。
“师尊的意思是?”
黎未寒看了四下一眼,结了结界,坐在石凳上,示意几人也坐下来说话。
等楚然也凑了过来,黎未寒才道:“这各门各派常有执念深重,非要闹到鬼界三途川,寻已死之人的修士。想要进三途川就得先进鬼城。这些个人常常等不及每月十五,便会提前去往鬼城。”
“他们要如何进去?”楚然问了一句。
黎未寒道:“贿赂阴兵便能进去。”
“贿赂?”
“对,有句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不是莫须有的。那阴兵守在鬼城门外,一守就是几十几百年,没有家人给他们烧东西,自己也没有生财之道,想要调离看大门这个职位,往上走,就只能从想进鬼城的活人身上找门路。”
黎未寒说到此处,楚然又问他道:“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提前进去?”
黎未寒道:“话是这么说,但非到十五,不是进入鬼界的好时候,此时若强行进去,便是逆天而行。即便贿赂了阴兵,也会被那城中的鬼吸食元阳和命格。”
“命格怎么吸食?”楚然还是头一次听这个说法,按理黎未寒也比他长几岁,怎么好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般。
黎未寒道:“之所以每月十五进去,是因为十五的月华之力极盛,这月华之力凭借日光乃盛。阴生阳长,人的阳气在这一夜也是最重的。此刻进去,非凶悍的大鬼,一般人不敢觊觎活人的命格。”
“要不是十五呢。”
“若非每月十五而进入鬼城,是个小鬼跟你碰个肩膀,对面一望,就能蚕食一二你的命格。许多人逗留的时间长,出来之后修行便很容易有瓶颈,即便有幸渡劫飞升,也免不了天雷那一步。”
黎未寒说的严肃,让两个徒弟听得几乎入了迷。
当年破鬼城,镇压鬼帝的日子,便是选在了八月十五。即便是八月十五,那几个有心机的老掌门也不愿进鬼城,派的都是身边的得力弟子。
要不是黎未寒出手相助,那几个得力弟子一早死绝了。
此事只有几个修为高深的掌门长老才知道,倘若被他们座下的弟子知道,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人心易冷,只怕再不会甘愿效力于那些老东西。
“既然提前入鬼城的后果如此严重,那为何还有人愿意提前进去。总不能大伙都不知道,也得有一两个知道的。”
这阴兵不想断财路,故而对提前入鬼界的后果守口如瓶。那些已经知道的人呢,为何还会进去。
黎未寒听他问这个,忽地笑了笑,问他道:“若是有朝一日本尊死了,你可愿冒着命格被蚕食的危险,去三途川见我?”
他这一句话,直接将楚然问住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与“我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水里,先救哪个”这种史诗级的难题有得一比。
黎未寒刚想笑话他,这么大的人还不会说好听话。还没笑出来,忽然听见楚然道:“我和惊尘绝不会让师尊身死,若真有那一日,也是师尊去寻我们两个。”
他这话说的认真,叫黎未寒心下忽地一动。
这些年来,黎未寒自知不是好脾气的人。
每逢天韵山庄收新人的时候,那些稍微打听过的人,就会挣着抢着往白翎仙尊那去,根本没有人愿意来他这儿。
楚然倒是个好孩子,真让他感动,没白费他这么多年的提点。
“你这话说的,怪煽情的,也难怪当年只有你愿意来我门下……”
黎未寒记得那年弟子大选,他只有十六岁,那是他刚能收徒弟的时候。那会儿有的弟子比他都要高些,壮些。即便他封印了鬼帝,也没一个人愿意投入他门下,只有楚然,只有楚然挪着步子,站到了他面前。
楚然听黎未寒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前也不喜欢师尊,那年还跟别人打赌说您年纪轻,肯定没有收弟子的权利。要事赌输了,我就自愿拜入您门下,开开先河,没成想就输了,那会儿我都觉得今生无望了,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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