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事?”
楚然点了点头,对他道:“师尊快去看看吧, 姚督护直接把那看守鬼城大门的阴兵也请过来了,正在审人呢。”
黎未寒听到此处,浅浅勾了勾唇角, 道:“本尊不去。”
“师尊不去吗, 眼看着这口恶气可就要出了, 真是老天开眼。你说这老天爷,大半夜的怎么就开眼了呢……”
楚然正疑惑着,见黎未寒一副淡然样子,心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尊,难道是你……”
“嘘,莫要胡言,本尊哪里有这样的大的本事。”黎未寒将食指放在唇边道了一句,眸中的笑意越发明显。
楚然这才反应过来,赶时惊尘出师门的事,估计也是黎未寒在做戏。
“师尊和师妹什么都说好了,怎么就瞒着我一个?”楚然问了一句,他唇角带着笑意,是劫后余生,亦是沉冤得雪。
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阴兵受贿之事一旦查出来,那受东西的阴兵,是要被鬼界处罚的,必然不可能主动招认。若不是顾澜风撑不住,时惊尘只怕再难翻身。
黎未寒看他这着急样子,不由道:“本尊可没有告诉沐雪,是她聪明,我这几个徒弟里,没了沐雪,可怎么办呢。”
楚然和时惊尘,两个脑袋瓜都顶不了沐雪一个。偏偏这姚家还对沐雪虎视眈眈,可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楚然闻言,蓦地咧嘴一笑,两颗虎牙就那么明晃晃地露着,他抬起头问黎未寒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当真不过去吗?”
黎未寒抬眸看了门外一眼,道:“不过去了,板儿上钉钉的事儿,过去也是只能看墙倒众人推的场面。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寻了日子,去接你师弟吧。”
“师弟,师尊知道师弟在何处?”
这时惊尘出去之后,便隐去了一身灵力,根本无人可以查到。
楚然看着黎未寒,反应过来之后,不待黎未寒回应,即刻起了身,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无妄之灾来的容易,去的却难。
楚然看着院门,看着晴空万里的天,一时间心下也变得与前些日子不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通利许多。
这便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吧。
灵山道办事的效率,在这几日奇高无比。
给几人的禁足,待三日后审讯结束,证据确凿,便被解开。
浮生门的大弟子梅念卿和姚家大公子,亲自上门来道歉。观海阁一个人没派来,想来是在处理自己的家事。
听那跟着顾澜风的小修士说,顾澜风在鬼城大门开启前夕贿赂阴兵,得进入鬼城,打碎了魂灯,并将时惊尘遗落在房间内的发簪盗来,留在了塔楼。
那晚顾澜风擅自出了禁足之地,也不知是不是被鬼城跟回来的邪祟缠身,吓破了胆,这才疯疯癫癫闹到了摘星台。
两位弟子说了许多,黎未寒都不曾往心里听。
待两个人说完了话,黎未寒才开口道:“本尊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仙尊说的是……”
“本尊的发簪。”
姚孟尹闻言,这才看了身后的修士一眼,那修士将锦盒双手奉上,道:“督护府不知这是黎仙尊的东西,还请仙尊恕罪。”
黎未寒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那锦盒,打开看了一眼。
嵌着炽火丹的东西仅仅离开主人两日,便蒙了尘灰。
站在一旁的梅念卿见状,淡淡一笑道:“金器有灵,最是认主,是谁的就是谁的。这钗子一看,便是好人家嫁娶时用的样式,这符聆乃是一届乐伶,母亲也不曾嫁过人,两人都不曾正式婚嫁,一看便知是谎话。”
姚孟尹闻言,侧目看了梅念卿一眼,道:“梅公子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之前在摘星台上不说话,如今倒是放起马后炮来了。”
梅念卿冷哼一声,道,“我这不是没在吗,若是我在,哪里轮得到你们冤枉好人。”
“梅公子将自己说的如此清高,怕是忘记浮生门梅家,出过什么样的人物了吧。”
“你……”
眼看两人吵得愈发不可开交,黎未寒挥了挥手,直接让楚然把人全赶了出去。
这两个大弟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稳重,一见面,倒是吵得比仇人还厉害。
屋里骤然没了人,耳朵清净,心也清净下来。
黎未寒看着手里的的金钗,愣了许久的神。
有些人在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就觉得什么都不顺当,什么都不合适。
老话说的好。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黎未寒的手指摩挲在金钗上,忽觉得这几日的时光,都不知是如何过来的。
.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秋日水中的荷花已然所剩无几,唯有荷叶田田浮在水面上。
身着紫色锦衣的少年倚,在画舫的栏杆上,静静看着细雨打在潮乎乎的荷叶上。
薄纱罩在外袍上,腰身朦胧在其中,与这烟雨蒙蒙的岭南气候一样迷离。
“犯相思病呢?”苏锦飞从船舱中走出来,看着依在围栏上的人,调侃了一句。
时惊尘回眸懒懒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回应。
这灵山道的审讯,下来也有十多日了,怎么还没有黎未寒那边的消息。
莫不是牵连到鬼城,事态更严重了些。
苏锦飞靠在边儿上,背对着河面,叹了一口气,道:“担心你师尊呢。”
“前辈怎么知道?”时惊尘问了一句。
苏锦飞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这满眼就写着‘黎未寒’三个大字儿,还用我看出来吗?”
“很明显吗?”时惊尘又问他。
苏锦飞点了点头:“你觉得呢。”
时惊尘闻言,略略垂了垂眸。
旁人都看得出来,唯有黎未寒一个人看不出来。
苏锦飞见他低眉思量,便知他又在胡思乱想。
这春.情萌动,最是难藏。
时惊尘来合欢宗这几日,茶饭不思的,一看就是对黎未寒情根深种。
如此执念,黎未寒要事日后娶了别人,这小孩儿还不得疯魔了。
“黎未寒那么个人,你喜欢他什么样?”苏锦飞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曾经也对黎未寒起过那样的心思,不过也仅仅是因为皮相。黎未寒若是没有这副皮囊,照那臭脾气,他才懒得多看一眼。
时惊尘听他这么问,一时也不知该从何答起。
黎未寒脾气不好,从来不会哄人。仅有的那点子贴心,也是他幻想出来的。
到底喜欢他哪一点,时惊尘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世若不是他,也绝不会是旁人。”时惊尘喃喃道了一句。
他这些年里,除了报仇从未有过什么执念,也没有非得到一样东西不可的想法。
唯独一个黎未寒,若是拱手让与他人,是绝不可能之事。
这叫什么。
这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即便是他,也不可避免。
时惊尘看着水面上的一圈圈涟漪,心下忽地也被打湿,带着丝丝凉意,泛了粘糊。
被雨水沾染的纱衣贴在内里的锦衣上,失去了飘渺之态。
苏锦飞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忽觉得这人天然有几分痴情在。
这世上痴情男女最是可叹。
也不知这两人,能不能走到一处。他虽有万般手段,能教授给这人。
可要是黎未寒是因为皮相手段,喜欢上时惊尘,来日也会因为厌倦这一副皮囊而抛弃他。
这世上轰轰烈烈的感情不少,细水长流的情深却不从来没有见过。
也不知这两个人,又会如何。
还真是让人期待。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径直往船舱内走去。
“天晴了!”
不远处的拱桥上有人道了一句。
时惊尘抬头去望,果然见到有日光穿透乌云洒向人间。
时惊尘垂眸,在碎金点点的水面上,发现一朵亭亭而立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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