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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92)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2:04 标签: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情有独钟

  王室代代同铭一个斜王旁,世子本就面相白净,又名梁珠,说出去真是当姑娘小姐养的。

  梁珠教他将酱三果拌进奶羹里,榛子杏仁经油炮脆,裹了蜂蜜羊奶,风味绝伦。梨汤中煨了百合枇杷银耳,汤汁浓稠,饮之温暖肺腑,定然是熬与梁珠养肺润嗓的。

  “我娘亲自己琢磨的方子,”梁珠说,“原先请先生看病,总是不见效,我娘小时也咳,是喝老家梨汤治好的,只是这么多年,那方子她已不记得,问了许多人,折腾了好一番功夫。”

  梁珩道:“王妃待你真好。”

  梁珠笑道:“天下哪有不疼儿女的娘亲。”

  梁珩心说,未必,你是没见过我家那位。自打即位仪典,段太后露过短暂一面,是一直深居桂宫,足不出户,梁珩不去见她,她也想不起来看看儿子。

  “我小的时候,也不讨娘亲喜欢,”梁珠神秘兮兮道,“因生得骨骼细小,光吃饭不长个,身上没有几两肉,瞧着不像父母亲生的。以前还有人传过小话。”

  梁珩心里一咯噔:“啊?”

  “但是给我接生的产婆,后来做了保阿,打小我就没离开过她手边一尺远,谁也不比她更清楚我。后来凡有人谣传,给她听见,定要追着打出王府,渐渐就无人多嘴饶舌了。”

  梁珩感到不是滋味,嘴里嚼着坚果掩盖情绪。他父亲从前在嶂山王府也是这待遇,只是无人为他打抱不平,以致流言愈传愈凶,传进三宦耳中。莫非,这就是真货与假货的不同之处?

  聊了没几句,林驻与沈育回来了,凡有机会,林驻是必要纠缠梁珠,逗他玩儿,要报复在他父王处受的压迫一般。

  梁珩提出在临江城中转转,沈育点了王府一队亲卫随行,又叫上邹昉毕威护持左右。梁珩没说什么,看上去不是很乐意。

  临江是军镇,纪律严明,街头巷尾等闲听不见喧哗,连沿街的商户也寥寥无几,着实无趣。登上北城门的角楼,眺望涿江,只见黄水滔天,水汽接天连日飞架虹桥,弥漫两岸。

  能望见北边城墙乌黑的一垣。两旁是逼仄的山峦,重峰叠岭,果然川南四镇所处,即是涿水最狭窄的一段,丘山层林里隐约有人影行走,浅滩处,渡船迎来送往。

  “那是通商的口岸?”梁珩问。

  沈育道:“不止商户,寻常百姓只怕也有往来。整条江上,如此类渡口不下百十来数。”

  梁珩嗯了一声,又不说话。沈育总算察觉到不对劲,环视侍卫都在三步开外,压低嗓音道:“怎么了?”

  梁珩哼哼唧唧:“想去。”

  “?”

  “对面。”

  沈育静了片刻:“你……你不是早上睡糊涂了吧……”

  “想去对面!”

  沈育忙道:“小点声!不是,为什么?在这关头,还没查清刺客的事?”

  梁珩盯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以前说过带我去北边游览的。”

  沈育绞尽脑汁,没想起来,为他分析一番说:“签订合约的时候,你把地点定在那边城里,带上厉城部亲兵护驾,顺理成章就过江了。”

  “我不!现在就要去,你带我去!”

  梁珩一回头,顺手扯过邹昉当人墙,垫脚一下亲在沈育唇边,又抠抠他掌心,一派给你点甜头的傲气。

  沈育:“……”血色不可遏制地爬上耳朵尖。

  数息后,角楼里已不见了陛下与右都侯的身影。

  “人呢?”毕威慌道。

  感觉脊背被打了石膏挺得像根棒槌的邹昉:“呵呵。”

第75章 火傩戏

  渡船两柱香一个来回,岸边搭建一间简陋的茶寮,供过往行人歇脚。十枚钱买一碗茶和船上一个位置。等候的约莫二三十人,中有许多两手空空、满面笑容,似乎过江访亲或游玩。

  稍顷,船艏突破江雾,江水一分为二,稳稳停靠在码头。头部一尊镇江龙神像,威武雄奇,舟客攀着龙神陆续上船,其中混杂两个素袍白衫的影子,挤在人堆里坐下。

  一个道:“这衣服什么料子?硌得慌。”

  另一个道:“大家都这么穿,且忍一忍罢。”

  所谓大家,指的是黔首百姓,麻料糙布自然比不得绫罗绸缎,说这话的人,正是梁珩与沈育,二人半途溜走更换衣物,须臾之间已登上过江渡船。

  满船的人都兴致高昂,讨论什么事情,沈育听得几句,俨然是对岸正举行某个热闹的仪典,便询问身边船客。那人答道:“每年立夏前后,晁国要举行祭火大典,过午后持续到夜间,表演形式各异的傩戏。你们是南边来的吧?不知道也正常。这傩戏,在宫中便由乐人表演,在军中则由方相氏担任,尔朱营的方相氏,排剧演戏最是精彩,年年这时候,大家都盼着到对岸一睹风采!”

  梁珩道:“过江这么容易?没有禁制盘查?”

  回答说,有是有,不过不常有,北边要过来做生意,南边要过去看戏,大家都不希望打仗,最好永远不要。

  沈育听了若有所思。

  梁珩则很高兴:“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下了船,是一处镇集,距离城池尚有数里。但今天镇集比城里更人声鼎沸,城里人也要到此地来,观看一年一度的傩戏祭奠。

  游人比肩接踵,沈育紧抓着梁珩的手,生怕他走丢,商铺挂满各式独特的面具,琳琅满目,几成特色,引得客人纷纷驻足。梁珩是定要凑这热闹的。面具或精致或粗疏,涂以朱红、赭黄、石青、茄紫、芦灰等色,斑斓五彩,大致绘出人脸五官,端正刚强者有之,扁目斜嘴者亦有之。

  放眼望去,人人皆戴面具。貌似风俗习惯之类,梁珩挑来挑去,扣了一张红脸,又给沈育选了一张黑脸,笑呵呵拉他去人最多处。

  大街正有一队游行,足下蹬竹跷,高出五尺之外,远看也非常显眼,共有五个主角,数十陪衬。主角着彩衣,面上是赤黑黄白青五种颜色的涂料,一面高高走着,一面随以乐舞动作。

  游行队伍径直走到镇集广场停止,四面是看台坐席。沈育与梁珩占了高处,傩戏正式开始,趁着人少,沈育嘱托梁珩不要走动,他离开片刻。梁珩看得入神,随口应下——广场中央立一根雕兽石柱,五个颜色的主角围绕石柱你来我往,比划动作。

  “这是做什么?”梁珩只觉得舞得好看,却不明其意。

  旁边一个声音道:“这是讲述晁国立国的故事。”

  梁珩侧头,发现沈育不见了,身边多了个陌生青年。那人对他颔首一笑,文袍纶巾,腰缀一把折扇,扇坠一枚玲珑剔透的玉饰,气度文雅,面容含蓄俊朗。

  “兄台是晁国人?”梁珩笑道,“便请讲述一二。”

  青年和气道:“好说好说。请看,场中五人五色,乃是代表开国五姓,朱衣者为斛律氏,黄衣者为孙氏,白衣者为尔朱氏,青衣者为韦氏,黑衣者即为高氏。朱黄白黑四姓皆出武将,是以,四角儿手持刀兵,互相搏斗。韦氏是唯一的谋臣,因而青衣角手持笏板、头戴进贤冠,并不参与械斗,只在四人身边游走,象征韦氏左右逢源,见风使舵。”

  青角将竹跷踩得像个不倒翁,夸张地摇摆,每晃到一角儿边上,二人便头耳相贴,状似密谋,青角的笏板指哪儿,那人便打哪儿。

  “石枢上悬挂的,乃是一张金色面具,象征帝国权柄,得面具者得天下。五名伶人的目标,都是取下挂在石枢上的面具。”

  梁珩定睛一看,那通天石柱上果然一点金芒,石柱周身兽首凸起,盘绕而上,直通顶端。

  “太高了吧?”梁珩道,“这怎么拿得下来?”

  青年微微一笑:“请继续看。”

  五个角色斗争不休,道具刀枪相接,舞得虎虎生威,一时倒也看不出来谁占上风。但晁国如今当权的毕竟是高氏,难道一个地方傩戏,还敢改朝换代不成?想必最终是由黑衣角夺得金面具,只不知道究竟如何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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