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讲究道法自然,要允许一切发生,顺其自然。”柏春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能接受。”
张裕舒喝了一口咖啡,恶狠狠地说:“当然,我绝对不允许林惊昼消失。”
柏春突然笑了:“如果是修真小说的话,你的面相是最适合修无情道的。”
这么薄情的脸,偏偏有颗多情的心。
“是他把我变成这样的。”张裕舒颇有点蛮不讲理地说,“他必须要负责到底。”
“他要是敢再死一次,哪怕去地狱里,我也要找到他。”
柏春有些惋惜地评价道:“情深不寿。”
张裕舒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扯他的胳膊:“别文绉绉了,赶紧上去,看看林惊昼还有没有救,念咒也好,画符也好,总之我们要做点什么。”
柏春想到几年前,也是蒋图南给他打电话,那次张裕舒是亲自来到他的小院。
问他:“小师傅,有没有招魂的办法?”
“有个我很讨厌的人死了,但我有个问题必须要问他。”
柏春记得,那时候张裕舒的表情灰败,模样活像来寻仇的。
柏春跟在张裕舒身后进了电梯,他有些在意地问:“那年你说有问题要问林惊昼,是什么?”
张裕舒按了要去的楼层按钮,淡淡地说:“那时候我想问他是不是特别恨我?骗我去参加他的葬礼,让我的后半生都和他的死亡绑定。”
电梯里映出张裕舒瘦长的影子,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是我错了,其实那天他明明在说依旧爱我。”
第92章
其实柏春也没有办法,整件事都超自然了,他虽然从小就学玄学,但重生听起来还是太扯淡了。
但是真的发生了,像是神迹,又像是世界产生了一个小小的错位。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他了。”柏春又说。
“十多年了,每年他到杭州来演出,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我那里坐坐。”
柏春一直觉得,他和林惊昼的友谊,几乎都靠林惊昼来维系。
虽然他身在红尘外,偶尔也会想,如果哪天林惊昼不来了,他们就是陌路人。那这样还是挺遗憾的。
“他说你很喜欢电影。”柏春看了一眼张裕舒,“他曾经说有机会带你过来,让我泡杯好茶招待。”
张裕舒面无表情,他的侧脸如同山脉。
后面的故事两个人都知道,还没等柏春见到张裕舒,他们俩就分手了,再后来,林惊昼就死了。
如果这真是一场电影,拍摄对准的一定是柏春小院的那扇门。
冬去春来,四季交替,不同时期的林惊昼走进来,脸上大多带着笑,还没走进房间就已经忍不住在讲话。
“柏春!好久不见了!”
“柏春,我又要去北京了,你别太想我啊。”
“我比赛居然碰到宋清了!我小时候买过好多他的磁带。他说很欣赏我,我好后悔,跟他胡言乱语了一堆。”
“我签新的公司啦!你那是什么表情?正经公司!没有被骗!”
当然,偶尔也会有很苦恼的表情。
“巡演亏了好多钱。”
“写不出来歌……”
“有人抄袭我的歌,但那人比我红,到最后我挨的骂比他多,凭什么?”
“柏春,帮我录个笛子吧,你吹得比我好多了。”
红了之后林惊昼过来就像在做贼,裹得严严实实,像个防晒狂魔,只露两双眼睛。进了房间,就开始一层一层地摘。
“我也是体验到被人跟车了。”
“我爸来找我了,我留他帮我做点事。”
“柏春,为什么红了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跟你说件好事!我谈恋爱了!什么啊?你早看出来我喜欢男的了啊?”
“有机会我带他过来,他很可爱哦。”
那时候林惊昼来,总在讲张裕舒,他们还一起看过张裕舒的节目。所以之后张裕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柏春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林惊昼那满脸骄傲的样子。
柏春最后一次见林惊昼,是在一场阵雨之后。
杭州的春天已经进入尾声,大雨之后,树干的颜色变得很深,漆黑如墨。
林惊昼看起来很疲惫,他瘦了很多,看到柏春先说,抱歉,很久没有过来看你。
他们坐着喝茶,林惊昼突然说,前不久,我见了张裕舒。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几年,这个名字被时光冲刷得很陌生。
“没有我,他过得很好。”
“但还是挺讨厌我的。”林惊昼提起嘴角,笑得很难看。
柏春觉得有点难过,他记得林惊昼一无所有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记得困顿时他绝不屈服的坚韧劲,最后他终于风光无限,跻身高处。
可是他却越来越不快乐。
“他有跟你提过想要挽回这段关系吗?”张裕舒突然停住脚步。
柏春还没回答,张裕舒又改了主意,他说:“算了,不重要。”
那天林惊昼没再说什么,离开的时候他给柏春递了一罐茶叶,他说:“总是蹭你的茶喝,这个给你,我也不懂茶,就挑贵的买了。”
柏春接了,那天他莫名有些不舍,就跟着林惊昼一起出去,走到山门外。
林惊昼对他说:“别送了,小师傅。”
柏春心里发紧,他看着林惊昼往外走,又突然转身,很郑重地掐了一个子午诀,和他对视,做了一个拱手礼。
风吹过,树叶摇晃着如同千万个铃铛闷响,林惊昼微笑着道别。
他说,再见,柏春。
柏春仰起脸,头顶花树残败,只剩下零星几点红。
春天悄然过去了。
这一刻,柏春深切地感受到了无常。
他很小就开始学道法自然,可是面对离别,面对生死,他依旧无法泰然处之。
柏春终于明白张裕舒为什么这么特别,他既不像自己这样置身事外,也不像林惊昼那样顺流而下,他坚持自己的立场,清醒地面对命运的洪流,接受选择之后的得与失。
“过去怎么样都不要紧,我要林惊昼的当下和未来。”张裕舒握着病房的门把手,“所以他不能离开我。”
柏春侧目,这份坚定感染了他,于是他说:“他睡得太沉,得先叫醒他的自我意识。血缘纽带最管用,你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比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更密切的。”
“我该去找陈碧莹?”张裕舒表情有明显的犹豫。
“不。”柏春摇摇头,“是这个身体的母亲。”
病房里探望的那些人还没有走,大家围在林惊昼的病床旁,七嘴八舌地在讲话。
费羽在说节目就快播到他这一期,小许得快点好起来,加入他们的直播陪看reaction。
卢卡约他做歌,余深说他的巡演收官场也要请他做嘉宾,所以赶紧养好身体。谢骏声最实际,带了一本书让他学学食补。
张裕舒看向王颂,用眼神把他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许来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之前跟他住在一起的。”张裕舒问王颂。
“小杨吗?”
“对。”张裕舒解锁了手机,“我要请他帮我找个人。”
王颂还没回答,走廊里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个人下意识看过去,刚刚才提到的杨逢安像奇迹一样出现在眼前,他的身旁,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眉眼精致温柔。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和许来关系密切。
哪怕是张裕舒,这一刻也感到激动,他热切地看向谢兰,迎了过去。
杨逢安和他打招呼:“张总,你也在啊。”
杨逢安帮着介绍,谢兰脸上满是焦虑,但她还是很客气:“真的很感谢张总这么照顾许来。”
张裕舒一阵心痛,他尽力摆出很温和的表情,放低了声音说:“阿姨,我带你去看他。”
这间单人病房本来相当宽敞,但一下子容纳了这么多人就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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